随着安东军的插手,西夏此时已经顾不上去履行跟金国刚刚才谈妥的结盟了。李乾顺要先熬过安东军这一关,若是连国都没了,再有诱惑力的条件也与西夏无关。国与国之间,永恒存在的惟有利益二字,什么睦邻友好,必要时那都是可以舍弃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宗早已看透了这一点,只是有许多人还是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执迷不悟,直到最后幡然悔悟,那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张宝来自后世,自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有太多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的防范,那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别人的解释,先把人干趴下再说。
面前来势汹汹的安东军,西夏国主李乾顺一面调兵遣将组织抵抗,一面派出使者希望劝说安东军罢兵。或许西夏这时真的有点病急乱投医,不光派出使者前往西京道面见耶律敖卢斡,更派出一队使者赶往大宋汴梁,可偏偏就是没派人去求见安东大都护张宝。
求饶都找不准正主!看来西夏君臣这是真的慌了手脚。不过张宝这次决意出兵却不是单纯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西夏。单从地理位置而言,留下西夏就如芒刺在背,张宝不希望在自己集中力量对付金兵的时候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威胁。早先因为不想与耶律敖卢斡因为西夏的问题闹僵,这才暂时放弃解决西夏的想法,但如今西夏自己找死,张宝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早在出兵以前,张宝的安东军就已经将西夏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驻守朔州的安东第四军,对于主公的心意,李懹心领神会,积极备战,就等着时机成熟后动手。
而西夏方面却对安东军的情况估计不足,战前并不认为安东军有余力在帮助辽国抵抗金兵的同时还能征伐西夏,结果轻敌导致了战事不利,局势落了下风。
战事开始以后西夏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挽回颓势,但这次的对手却并非昔日的大宋西军可比,无论是领兵将领还是普通兵卒,其能力都在老对手宋军之上。而且更要命的是,安东军似乎十分了解西夏的内情,各地驻军的多寡,领兵将领能力的高低……似乎全在安东军的掌握之中。
面对势如破竹的安东军,李乾顺不得不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但安东军主将李懹却像是早已看穿了李乾顺的伎俩,压根就不理会西夏使者的到来,继续挥军高歌猛进,当着西夏使者的面攻破了夏州。
安东军不愿议和,耶律敖卢斡以及大宋汴梁那里又久久没有好消息传来,至于新盟友金国,那是更不用做任何指望。李乾顺此时只能靠自己,但仅凭西夏一国之力,实在难以抵挡武装到牙齿的安东军。
西夏本就不富裕,别看地盘不小,但沙漠戈壁却占据了近半数的国土。而李乾顺虽是一位明主,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当初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家底,也在之前的宋夏之战中消耗的差不多了。当时西夏击败了入侵的大宋西军,士气正旺,怎奈粮草辎重不足,李乾顺只得见好就收。若是粮草充足,李乾顺又怎会不趁机反攻大宋,真当李乾顺是个爱好和平主义者?
只有弱国才需要左右逢源,在大国夹缝中求生存。李乾顺生不逢时,本想要借与金国结盟获得金国的好感,从而在日后宋金交恶时继续左右逢源,或者在金国对宋的战争中趁机占据大宋西北,却不想大宋西军这个威胁不在后,安东军又冒了出来,现在更是用实际行动摧毁了李乾顺对西夏未来的畅想。
一念之差,自身难保。李乾顺此时想要回头为时已晚,若是他没有跟金国结盟,那即便张宝想要收拾西夏,到时也会有耶律敖卢斡等辽人出面阻止,毕竟辽夏一直都是盟友关系,张宝在不与辽国翻脸的情况下自然会有所顾忌。但现在,西夏与金国结盟了,那在辽国的眼中,西夏也就成了叛徒。
叛徒,永远都是招人恨的。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背叛总是难以饶恕的一项罪过。西夏为了自身利益而放弃了与辽国的“友谊”,那此时安东军攻伐西夏,辽国选择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就已经算是厚道,再想让辽国为西夏向安东军求情,那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更何况此时的辽国上下也没闲工夫去管西夏的“闲事”,金兵又来了,他们需要先解决自身面临的危机,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余力去关心西夏的死活,而且为了西夏这个二五仔去得罪“金主”安东军,得不偿失啊。
找不到“小伙伴”的西夏这回只能跟安东军“单挑”了。可安东军的强悍却远非西夏一力可挡,尤其是在西夏军的精锐铁鹞子被安东军全歼以后,西夏国中的部分权贵人心浮动,开始为了自家的命运而动摇,频频在私底下与安东军走动。
人心散了,队伍就难带了。西夏虽仿照大宋施行中央集权,但国中各部族的实力依旧很强大,李乾顺敢与安东军作战的底气,便是各部族对他的支持。但随着战事不利,各部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开始动摇对李乾顺的支持,李乾顺独木难支,也就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铁鹞子就是李乾顺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所谓的铁鹞子,就是重装骑兵,在战场上的突击力十分强大,但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兵种,要对付重装骑兵也不是没有办法。安东军里除了存在仿照唐代陌刀兵而组建的重装步兵外,更有一支长枪骑兵专门用来克制重装骑兵。
一寸长一寸强,长枪骑的制式长枪长达五米,冲锋时长枪平举,不等敌人靠近就被长枪捅下了马。铁鹞子是重装骑兵,自身负重极大,一旦落马,说不好听点就是想要爬起来都不容易,就跟后背着地的乌龟,只能任人宰割。
本来无论是陌刀手还是长枪骑,其实都是用来对付金兵的。而现在只不过是拿西夏练练手,顺便验证一下这两个兵种的实用性。而经过验证以后证明,在冷兵器为主的战争中,陌刀手与长枪骑的确都有可取之处。
多兵种配合作战才是王道,想靠单一兵种打遍天下那纯粹就是找死,陌刀手与长枪骑只不过是安东军诸多兵种中的之一。身为主将,不需要个人的武力值有多高,但对于多兵种之间的配合,善于针对各兵种的取长补短,那是必须要具备的能力之一。
安东第四军主将李懹在这次攻伐西夏的过程中,表现可圈可点,不仅证明了自身的能力,更证明了安东大都护张宝的识人之能。当初张宝力排众议任命李懹为安东第四军主将时,没有多少人看好李懹,甚至就连李懹的叔父李助,现如今的荆湖一带绿林黑道总瓢把子,也认为张宝这任命有点草率,有“拔苗助长”之嫌。
而如今李懹用事实回应了早先的那些怀疑,张宝没有看走眼,李懹的确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所欠缺的就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对于张宝要解决西夏的意图,李懹心里也十分清楚,西夏地广人稀,此时占据对安东军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要说安置百姓,安东大都护府有比西夏更适合安置的地方。此时出兵西夏,只是为了避免在将来与金兵交战的时候西夏充当搅屎棍蹦出来碍事。
占领西夏并不是目的,让西夏陷入内斗才是关键。只有自顾不暇了,才能没精力去掺和外面的“闲事”。李乾顺是西夏的一代明主,但站在安东军的角度来看,李乾顺也就不适合继续担任西夏国主。有李乾顺的西夏是个攥起来的拳头,需要随时提防,但没有了李乾顺的西夏,那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推翻李乾顺的统治才是安东军此次出兵的最终意图,那些西夏部族的示好,对安东军来说算是正中下怀。西夏在将来越是混乱,对安东军就越是有利。扶植新势力那是必须的,在安东军为西夏规划的未来蓝图里,一州一城皆可为王。但不论如何规划,都不会有现任西夏国主李乾顺的位置。
安东军的意图也不是没人能看穿,但面对权利的诱惑,西夏各部族中的野心家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命于他人毕竟不如自己当家作主要好。而失去了国中部族的支持,李乾顺的抵抗也就越发显得无力。当安东军兵临兴庆府的时候,李乾顺虽有意与兴庆府共存亡,但没想到他这边还在鼓舞人心做着战前动员,把守城门的将领却打开城门放安东军进城了。
城墙在安东军的火炮面前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效,城门一被打开,安东军更是畅通无阻,一路杀奔西夏王宫,将李乾顺一家老小尽数生擒活捉。李乾顺倒是想自杀殉国来着,但安东军早先就放话是要惩戒背信弃义的李乾顺,西夏群臣十分担心李乾顺一死会惹恼了安东军,所以在李乾顺得知守城将领投敌,一时失神的时候便被群臣合力给拿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兴庆府的抵抗只能算是零星的,丝毫不能阻碍安东军接管兴庆府。
李懹在安东第四军将领的簇拥下迈步走进了王宫。此番安东军不是为灭国而来,对于那些识时务的部族首领自是好言相待,至于“罪魁祸首”李乾顺,则会同他的家人一起被押回朔州听候处置。
西夏,还是要留给西夏人自己玩。早在出兵之前,张宝便给予了李懹临机决断之权,而李懹以及安东第四军将士也不愿意在西夏多待。面对等待分配利益的各部族首领,李懹信守承诺,在拿下兴庆府的第二天便召集众人将整个西夏瓜分完毕,随后便带着此番出战的战利品以及各部族的“礼物”率兵返回朔州。至于西夏内部的争权夺利,安东军不掺和。
随同李乾顺一起离开的还有李乾顺的亲眷,早先被软禁的耶律南仙母子同样也在其中。不过与李乾顺的其他子女相比,李仁爱的反应很是平淡,似乎对安东军一点亡国之恨都没有。按理说,李仁爱是李乾顺的长子,李乾顺死后,李仁爱有很大几率继位,但前提是辽国依旧保持强盛。
而现在,辽国式微,李仁爱在西夏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耶律南仙母子之所以立劝李乾顺帮助辽国,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自身在西夏的地位考虑。但李乾顺决意与金国结盟,也就意味着耶律南仙母子失去了“外援”,在西夏的日子也就将难过。
西夏如今名存实亡,对那些母族是西夏部族的人来说是损失,但对耶律南仙母子来讲却没有什么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至少不必担心在日后遭人欺辱。同为阶下囚,安东军与辽国还是“小伙伴”,自然不会难为耶律南仙母子,而从安东军对待耶律南仙母子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别人都受人监视,而耶律南仙母子却可以随意走动,即便身边有人跟随那也是担当护卫,以防出现意外。李仁爱利用这个优待也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李乾顺。与印象里那个强势的父亲相比,此时的李乾顺很是颓废,仿佛认命了一般,即便见到了李仁爱,情绪上也不见丝毫的激动。
“父王……”
“……我还算哪门子父王?”李乾顺闻言苦笑一声,反问道。的确,西夏名存实亡,臣子为了自身的利益舍弃了作为国主的李乾顺。此时的李乾顺,也就是待罪之身,此去朔州生死未卜。即便安东军不杀李乾顺,西夏也不会再有李乾顺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