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颂伸手取了信鸽腿上绑的信函,潦草看了两眼后,就递到灯火上烧了,半倚着凭肘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禅房内一时无话。
“阿青。”
阿青塞了一嘴的肉,说话的声音都含含糊糊:“怎唔啦?”
袁颂平静地看着她:“最近几日天气很好,想不想去外面踏青?”
阿青差点被嘴里的肉噎到,眼睛却一下子变得很亮:“怎么出去?”
以前在九重天之上,她就不是个爱社交爱折腾的神仙,比起玄女那种爱窜门、爱凑热闹的,她混吃等死的咸鱼属性更是一览无遗。
但几百年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一个祠堂里,再不爱折腾的人也会对外面的天地抱一丝憧憬。
袁颂:“我是袁家的嫡长子,当然是由我带你出去,只是要辛苦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离我十丈以外。”
命契这玩意儿,就好比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画的圈,她想从圈子里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圈子里被规则接纳的人愿意带着她,蒙混过关,却相当可行,尤其那人还是袁家的嫡长公子,这样的血脉绝不会引动命契里的禁制攻击她。
最初的那几年,她是试过离开的,结果没撑几个时辰就受不了了,后来就干脆躺平摆烂了——反正在哪睡觉不是睡?
刚吃上袁颂这只鸭子的时候,她当然也动过念想出去玩,但在命契的法阵里,有些话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更何况,她一个神仙,岂有向凡人祈愿的道理?
讨一顿鸭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晚袁颂居然会主动提议带她出去。
更没想到,袁颂居然还知道命契里的禁忌,这就不能不让她好奇了。
袁颂只当没看懂她眼里的试探,问:“所以你想不想出去?”
阿青:“……”
不想说就不说呗,料他一个凡人,也害不了她。
阿青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两圈:“往常你不是日日都要上朝么?怎么这次说踏青就踏青?”
别告诉她,就只能出去玩半天,那跟监狱放风有什么区别?
她都不乐意折腾。
袁颂一手支着额,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疲惫:“圣上龙体欠安,由皇后代理朝政,之前奏的几份折子被冷置了,我便告了假,想去散散心。”
哦豁,看来是官场失意,那就是能出去玩好长时间的意思咯?
阿青眼睛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吗?”
袁颂眼帘一抬,对上她目光里的期待,淡棕色的琉璃瞳孔里透出一点点粉色的华光,染着很淡的笑意:“不然呢?”
太久没出门的阿青当即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慨:“那不就跟书里写的私奔一样了?”
《水经注》里,那穷书生看上了宰相府的千金,都不用花言巧语,只问对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山林里放风筝,就骗得人家好端端一个千金大小姐连夜背着包袱跟他出了城,结果风筝也不是好好放的,风筝线都勾到树枝上了,两个人卧在草丛里的事情还没结束。
阿青当时就看得很无语,但架不住那个叫温玉的作者将整个场景的描写很美,也忍不住跟袁颂探讨过这种露天行为的可行性。
只是袁颂现在也不爱跟她双修了,她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试试那个叫风筝的玩意儿是怎么放的。
少女眼里的雀跃一半是懵懂,一半是认真——明艳的光芒炽盛如星,只稍对视一眼,生平所有的不得志和郁郁寡欢,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袁颂发现自己其实根本生不了她的气。
他想她想得要命,偏偏有的神仙就连撩拨人都撩拨得虎头蛇尾。
定过情的人才叫私奔。
他们这样的,算什么?
袁颂忍不住伸出手,在阿青的腰带上轻轻勾了一下,阿青不明所以,以为刚刚吃烤肉的时候,掉了孜然在羽衣上,忙低下头检查有没有漏网的油渍。
袁颂移开眼,无奈地轻哂了声:“是啊,想带你私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俩,一起放风筝。”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