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当初听袁颂讲那个睡前,实在佩服这天底下居然能有一只狐狸能开出近神的高智。
只是可惜,竟为了区区凡人葬送大好前途。
由此可见,任何修道之人,沾了“情”这玩儿意,天赋再高,也总归是要倒霉的。
阿青不开口,骨女也只当是自己说中了她心事,嘻嘻嘻地笑得更欢畅。
“不用奴说,仙子大概也是早就看出这位公子命格的奇怪之处了,轮回百世,除非出家修道清心寡欲不问尘事,否则他每一世未成家立业便英年早逝,这一世就更惨了,再过三个月,便是死期了哩。”
“既然这位公子生来就是个早夭的命格,那今夜死同三个月之后死,也没什么分别,横竖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他寿数将尽,奴不过就是提早物尽其用,天道规则都怪不了我的哩。”
骨女之所以叫骨女,是因为这一族的精怪只有骷髅骨架而没有外皮,就连每日的性别都潦草随意看心情来选——这种低等妖物,要么靠坚毅的心智修炼出人形,要么捡漏一个将死之人的皮囊,鸠占鹊巢、瞒天过海。
然而很可惜,古往今外,这一族里就没一个能打的,全靠偷鸡摸狗占人壳子,苟活于天地,至于得道成仙,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说到这里,骨女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如果她有眼睛的话。
“更何况,奴主要也是替仙子着想,为仙子解忧哩,”骨女顿了顿,还是存了心想要讨好,矫揉造作地扭了一下腰,骨头跟骨头摩擦,发出很生硬的“咔咔”声,她笑得更加谄媚:“不如仙子与奴做笔交易,把这具壳子让给奴,逃过天道耳目,待奴为仙子解开命契,岂不费吹灰之力?”
第22章 -羽化
一直旁若无人低着头玩萤火虫的阿青终于给了骨女一个正眼。
骨女自打开智以来就没见过仙力如此醇正的神仙,想着她来头一定不小,这时候当然铆足了劲想要讨她欢心,毕竟对方身上有某种植物系的精魅极其喜欢的灵气,光是闻上一口,都能懒怠半月修行,更别提亲近了。
“以仙子绝无仅有的天赋,这位袁公子又这样尽心尽力的慷慨,如若再笑纳奴手上这颗金丹,修为何愁不能突飞猛进?”
苍白枯骨里躺着的那粒金色丹丸,从气息上判断,绝不是什么妖丹或者邪修炼化的丹药,而是非常纯真的、从道家炉鼎里用三味真火练出来的仙丹。
细看这下,竟莫名还有点眼熟,只是阿青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
骨女见阿青对自己说的东西感兴趣,简直恨不得当场给她剖心表忠。
“其实今日并非奴第一次同仙子照面,三百多年前,奴曾在一座月老庙附近蹭香火,结果某日庙中突逢大火,将一座香火鼎盛的姻缘庙烧了个一二干净,害奴刚刚化形的身子付之一炬,好不凄惨哩。”
想到三百多年前被自己烧掉的那座月老庙。
阿青沉默少顷,忽然笑着看向仍闭目不醒的袁颂:“所以,这就是他一直醒不过来的原因?”
骨女笑嘻嘻的目光落在袁颂左手大拇指的翠玉扳指上,颇有些得意地说:“这位公子有再厉害的护身法器又有什么用?多亏了仙子那把大火,让我同这件法器也算是同宗同源,它自然不会对我设防,要在幻境里做些手脚,困住他的魂识,再容易不过了。”
正所谓因业果报。
张陵受了月老所托,囚她服刑,却没想到,对方留给袁颂护身的法器,竟阴差阳错为这种妖物大开方便之门。
臭道士是个会薅她羊毛的,居然还用自己当年放的那把火炼了丹。
难怪她会觉得这粒丹药的气息熟悉。
阿青心里无语,脸上却摆出神仙的架势,思索须臾:“既知个中渊源,你怎知我一定会袖手旁观?”
骨女很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仙子一看就是个清心寡欲的神仙,凡人皆有命数,这位袁公子迟早是要死的,你又何必好事多磨,硬来趟这浑水?”
阿青笑了:“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她说话时,脸上仍挂着那种漫不经心、什么也不在乎的笑,但偏偏眸光里的冷意,却是十足的嘲弄。
生而不凡的神仙习惯了高高在上,即使落魄下凡,看不起她们这样精怪妖物,也是意料之中。
而骨女却从她目空一切的态度里,直觉这很可能是个品阶极高的上神。
九重天界,佛道各据一半。
道家以真武大帝为首,座下十二金仙,各个都有开天辟地之能,前头十一位金仙在人间都有上千道场,唯有排最末的那位,她道听途说,也晓得是真武大帝爱惜小辈,不舍得历练磋磨人家,是以,未公开纳过信徒,再往下就是三十六真君和七十二地仙——但无论是哪一路的神仙,也足够让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