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手边没了用来剖白心意的发簪,总让袁颂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虚无感,只好先向她讨一个承诺,勾着她的手指,饱满的食指指腹轻轻挠着她的手心,亲昵地换她注意力,有点委屈又有点哀怨地说:“阿青,你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能抵赖了。”
“我能抵赖什么?”
袁颂在勾引神仙这件事情上,简直修炼得炉火纯青。
阿青的手心被挠得麻麻痒痒,脑袋都晕了,应诺张嘴就来:“既然你送了我簪子,那不如我也给你礼尚往来一下?”
对上袁颂意外欣然的眼神,她镇定道:“先前你不是还遗憾在这种日子里赏不到雪么?其实也不难。”
袁颂有心想打探她的背景:“你该不会是想叫你那个什么伯伯给你开后门吧?”
阿青轻轻“嘁”了声,斜睨他一眼,得意地说:“杀鸡,焉用牛刀?”
她高高兴兴地走近水岸边,堤岸下边是流水浮灯里,堤岸之上的一侧种着梨花和绿柳,因为是寒冬,枯枝败叶,一片萧索。
倘若来一场雪,覆满枝头,再搭配头顶这些造型各异的花灯,的确跟人间仙境没什么两样。
站在一株梨树下,阿青闭眼默念了一个口诀,很快就有温柔和煦的暖风,徐徐拂面而来。
然后她笑着牵起袁颂的手,往前走一步,头顶的树梢轻动,冬日的枯木回春,料峭的枝头上千朵梨花绿萼抽芽,生机夺目。
第一株梨树花萼炸开,露出嫩芽白蕊。
再走一步,第二株梨花树开。
第三步。
第四步。
堤岸十余树,枝头千朵花。
风一吹,梨瓣柳絮飞花似雪,落入流水浮灯,胜似三月春景。
耳畔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夜风里去接这些见所未见的落雪飞花。
袁颂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梨瓣弱柳,只觉得这一幕光景似曾相识。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阿青——始作俑者的脸上一脸不以为意,但藏在眼睛里的得意却欲盖弥彰,像是邀功般望着他,说“瞧我厉害吧”。
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了所谓的仙人之力,是一种如梦似幻、动人心魄的瑰丽。
飞花随流水。
梨白落满头。
袁颂笑着伸手摘下几片粘在阿青鬓边的花瓣,盯着她洋洋得意弯起的唇角,又忍不住想要亲她,却觉得人多的地方,做这样的事,实在孟浪。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的人都往堤岸边涌,想亲眼见一见这冬日春花开的奇景。
袁颂的唇角有怎么克制也压不下去的笑,挠着她的掌心,问:“一下子放这么多花灯,阿青,你要在上面写谁的名字?”
阿青显摆完自己的神力,没等到袁颂的夸夸,顿时板出“你怎么又讲蠢话”的表情,无语地反问:“我下凡就认识你一个人,你说呢?”
袁颂不动声色地将唇在她额角轻轻压了一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抵赖。”
两人站在一株茂密的柳树下,明明光影黯淡,可袁颂却总觉得有莫名的视线落在阿青身上。
他直觉敏锐,很快就发现隔岸的花灯下,有一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正坐在一家酒铺里吃花生米。
对上他的视线,那人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冲他扬了扬眉,还悠悠然地摇了几下折扇,丝毫没有窥伺被抓的尴尬。
袁颂:“……”
大冬天摇纸扇,向来喜欢故作风流的纨绔子弟,多半脑子都不太好使。
袁颂平静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调整了一下站姿,很自然地就挡住了对方落在阿青身上的视线。
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感觉到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想穿过他落在阿青的身上。
袁颂烦得很,甚至想挖了人眼睛。
以至于陪阿青猜灯谜的时候,都分了点心防贼。
上京城里,元月初一的灯会,并肩走在街上的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更何况,他先前肯定还目睹了他替阿青簪发。
盯着别人的未婚妻这样看,多少有点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