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安堂的掌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郎中,姓孙,大家都称他孙大夫。他医术不错,在城中颇有口碑,但其实,他早年是军中医官,熟知战场上的刀伤箭伤,裴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请他坐镇药铺。
药铺里还有两个伙计,一个叫小柱子,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力气大,平日里负责抓药、搬药材;另一个叫阿婉,是个温和细致的姑娘,专门负责煎药、打理账目。
至于胡婢史那和胡奴希罗,则都在外替裴姜张罗事务。
每天一大早,济安堂便会开门迎客。
城中的百姓会带着老幼前来看病,有些是小孩子发热,有些是劳苦过度的老者头疼不止,也有许多是码头上的苦力摔伤扭伤,需要敷药治疗。
裴姜偶尔会亲自坐堂,她医术并非极高明,只是从萍娘那学了些皮毛,但却尤其擅长用针,她的手稳,出针迅速,病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针已经落下。
这日,裴姜正低头替一位老人把脉,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喧哗声。
“小柱子,怎么回事?”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柱子从门口探头进来,急急道:“娘子,外面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裴姜眉头微皱,立刻起身往外走。
门口果然围了一群人,一个精壮的汉子正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青年,青年神色痛苦,左臂被鲜血染红。
“这位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兄弟!”那汉子急切地说道。
裴姜不多问,直接吩咐道:“抬进去。”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汉子把青年扶进药铺后院。裴姜一眼看出,那青年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她翻开他的袖子,伤口狰狞而深,看起来是被锋利的兵刃所伤。
“伤得不轻,得缝合。”她语气平稳地道,“小柱子,去烧热水,阿婉,准备金疮药。”
受伤的青年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疼得说不出口。
裴姜俯身看着他,语气依旧淡然:“忍着些。”
她话音刚落,便取出针线,俐落地开始缝合伤口。
围在一旁的人看得头皮发麻,连那精壮的汉子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青年却咬牙硬撑,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伤口很深,但你命大,没伤到筋骨。”裴姜替他包扎好伤口,淡淡道,“接下来几日好好养着,别沾水,按时换药。”
汉子感激地连连作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裴姜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已有判断。这两人绝非普通百姓,身上带着一股久经风霜的煞气,尤其是那个受伤的青年,眼神警惕,手掌上有厚厚的老茧,显然是长年握刀之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她语气淡淡,似是随意地问道。
汉子微微一顿,讪笑道:“我们是赶路的商队护卫,不小心和人起了冲突……”
裴姜没有戳破他们的谎言,只是轻轻一笑,道:“以后小心些。”
送走他们后,阿婉小声道:“姑娘,他们不像是普通商队的人。”
“嗯。”裴姜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荆州是南北要道,各方势力暗中汇聚,如今战乱未定,谁也不知道这些闯进药铺的伤兵,未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但她清楚,这间药铺不仅仅是她行医济世的地方,更是她获取情报、结交人脉的重要据点。
从太原到荆州,她已经布下了足够多的棋子,现在,只需耐心等待局势变化。
.......
长安局势动荡,久未露面的蒋昊之,此时正在船头看着江面,要不是他暗中推了燕帝一把,长安又怎会这么快陷入战乱。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太子李丰重夺大权,老三已经熄火了,至于那位自以为运筹帷幄的老四,也被他整得贴贴服服,眼下只是只毫无斗志的败家犬。
他嘴角上勾,心里对一年不见的祈王遗孀很是挂念。
当初太原李家,他也有暗中出力的,若不是他吩咐曹五捉了李络年父子,这事还不会如此顺利,可以让裴姜一举夺下李家家业。
第73章 :叙旧
夜色沉沉,荆州城的江风从巷尾吹来,卷起街头零落的灯火,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一艘不起眼的商船悄然停靠在码头,船舱中走出一个身穿深色长袍的男子。他的衣裳剪裁考究,虽尽量收敛锋芒,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一股与寻常商贾不同的贵气。他走下船,目光沉稳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后提步走入人群,融入夜色之中。
他在城中行走片刻,最终停在了一座低调却不失雅致的医馆前——济安堂。
门楣上的匾额在夜色下泛着幽暗的光,他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像是在回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