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衣衫轻薄,外罩的轻容更是如云似雾,朦朦胧胧透出玉白的肌肤,裙裾随风动,步步生莲,摇曳多姿。
花厅的竹帘卷起,自院中引来的流水淙淙氤氲开水雾,添了徐徐沁爽。
入内,地心立着的,正是胡媪与松枝。
萧芫手中执了一把牡丹戏蝶团扇,缓缓摇着,落座于上首。
座边小几早有宫女先一步上了点心蜜水,萧芫刚用了早膳,便只浅酌两口蜜水润润喉。
半倚在引枕上,视线款款往下投去。
落在松枝身上时,轻挑眉梢,“有些日子没留意,你身子瞧着康健了不少,现在才像个十五的女娘嘛。”
松弛的口吻与二人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全然不同,不由都松了口气。
“回禀娘子,这都多亏了殿中阿姊们的关照,日日看着奴婢多用些,奴婢不止身子强健了,还长高了点儿呢。”
松枝眼眸晶亮,笑容灿烂,一扫方才的肃谨模样。
萧芫颔首,“这便好。”
看向胡媪,“之前几回来我恰巧都不在,竟不知胡媪这般挂念义女,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胡媪惶恐,低身行礼的身子便没直起来,“娘子心善,才让小女在宫中有了一席之地,都怪老奴,总是放心不下。其实……其实小女也屡次劝说,不能这般勤来勤往,偏生老奴不觉,娘子要责罚便责罚老奴,莫要怪罪小女。”
萧芫笑言:“胡媪快起身,何至于此呢。父母爱子女,乃人之常情,这段日子宫中情况特殊,方令底下人谨慎些,不想为胡媪带了不便来。
索性近日颐华殿事务不多,我让人给她三日休沐,胡媪觉着如何?”
曾经胡媪御下最严格不过,如今竟因严格给她带来不便。
胡媪顿时露出喜色,万分感激:“老奴多谢娘子开恩!”
“不过啊,我总不好为了自己宫中的事给姑母添麻烦,这三日休沐过后,你一月最多只能来看一回。若有要紧事,递话让她出去也是行的。不然这般来来回回的,为人子女看着,心里头也不好受。”
萧芫话语含笑,眸中却无多少柔意。
胡媪应声不迭,欢欢喜喜告退去寻人了。
松枝望着她这得意洋洋的背影,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萧芫瞧见,失笑:“你觉着不妥?”
松枝不平:“娘子您对她也太宽容了些。”
萧芫饶有兴味,“这宫中人人见了胡媪,都因她是姑母身边旧人礼让三分,你却不同。”
“奴婢管她是何人,”松枝颇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奴婢只知奴婢的主子是您,您定下的规矩就是比天大,这颐华殿的地界儿,谁都越不过您去。”
小小的丫头,自小在尚宫局熟读诗书礼易,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一股莽气。
萧芫却扇掩唇而笑,笑得松枝渐渐不好意思,面颊红彤彤的。
起身,路过时侧首睨她,“听闻你进颐华殿以来功课不错,自明日起,便随在我身边,学着处理宫务吧。”
松枝眼眸一下亮了,喜不自胜,竟激动得跪地行了个大礼:“奴婢多谢娘子!奴婢多谢娘子!”
一直到了书房,萧芫笑意还未散,漆陶嗔道:“您也瞧见了,这么个莽撞的丫头,也不让多调教调教,便提拔到了身边。”
萧芫摇扇,带了些羽扇纶巾的潇洒意气,“这宫里头,人人都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你不觉着,太过无趣了些吗?”
漆陶玩笑:“有丹屏,您还觉着无趣呀?”
丹屏听着自个儿名字,目光霎时投来,不过她只听了半截,不知首尾,懵懵道:“阿姊,你又说我坏话了?”
这不着四六的模样,惹得萧芫漆陶齐齐笑出了声。
漆陶柔声回了句:“哪儿呀,我是与娘子在夸你呢。”
丹屏竟还信了,点头哦了一声。
看得萧芫乐不可支,笑得肚子都有些疼。
丹屏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去逮漆陶,挠她的咯吱窝。
一片欢声笑语,银铃般从殿内跳跃到了院中,惹了好些眼角眉梢弯似弦月。
鸟雀欢快地挥动翅膀,繁枝间蝉鸣蛙叫,池中的鱼儿甩尾跃起,溜到了圆叶底下,成双成对,好不快活。
晌午萧芫吩咐在颐华殿摆膳,还亲自定了丰盛的菜谱,皆是宫中尚食局拿手的菜式。
这些菜宴饮虽然也会尝到,但大多不是温久了就是放凉了,总没现做的有滋有味。
菁莘难得入宫与她用膳,可不得好好招待。
“娘子,原娘子已经入宫了,再有半刻便会到了。”派去打探的宫女一有消息便来与萧芫禀报。
萧芫等不及,起身往门上去迎。
漆陶在后头为她撑伞,夏日正午的烈阳,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菁莘自幼习武,脚程快上不少,不到半刻钟,便遥遥出现在宫道尽头。
萧芫笑眯了眼,踮脚向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