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个时候来,若姑母此刻便问昨日之事, 岂不是将现成的笑料送到了她手上?
萧芫内心天人交战,面上却不动声色, 十分沉稳地依次向姑母、淑太妃请安。
宣谙姑姑适时在太后侧下首铺了个席垫, 萧芫安安静静、分外端庄地过去落座。
含着客气的笑容微微低首,听着她们接着方才的继续寒暄。
尽量让自己不显眼。
淑太妃为人大方爽快、行事高瞻远瞩,向来足不出户, 只在栖和宫过自己的日子,多年以来与姑母井水不犯河水。
这也是她得以在宫中颐养天年最重要的原因。
萧芫想不通,为何淑太妃这般低调的人, 能生出李沛柔这样天天上蹿下跳的女儿, 性子何止不相像,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总不能是先帝的性子如此吧?
从前也没听说过啊。
从饮食问候一直聊到了儿女的婚事, 才终于是进入了正题。
所谓正题,左不过是李沛柔琴技大有所成,故而盼着能在两月后六月初十的千秋节上为太后与圣上展示展示,聊表祝贺与孝心。
至于为何两月后的事此时便提,还不是为了将之前变相的禁足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解除了,不然一直这么拘着,估计都能把她给关疯了。
来来回回绕圈子的客气话,听得萧芫无聊得发困,眼梢瞄了眼宣谙姑姑,宣谙十分懂她,从背后递来了一盏茶。
甚至还以手势问她要不要糕点,萧芫立刻摇头,饮口茶不算什么,若是吃都吃上了,那是生怕旁人注意不到她吗?
饮下浓浓一口,又悄悄递了回去。余光瞥了瞥姑母和淑太妃,见她们都没往这边看,心底舒了口气。
直到双方友好地结束了话题,萧芫终于暗松口气,配合着起身恭送。
淑太妃二人还没完全走出去,萧芫便听宣谙在姑母耳边笑言,“往日淑太妃带二公主来时只有一个鹌鹑,今日啊,倒是有两个。”
“宣谙姑姑!”萧芫羞恼。
什么鹌鹑啊,不就是说她不同往日,在姑母面前竟然和李沛柔一样大气儿不敢出吗。
“您怎的还调笑我啊。”
太后睨她一眼,“还不是某人呐,做贼心虚。”
萧芫鼓鼓腮,一点一点往姑母身边挪,平日里翘起来的尾巴无影无踪,脑门上只顶着乖顺二字。
小心翼翼的,连姑母的胳膊都不敢抱,怂唧唧地二话不说先认错。
“姑母,我错了。”
太后往坐榻另一边挪了下,萧芫矮身坐下,只沾了半个屁股,抬头献了个讨好的笑脸。
太后似笑非笑:“予可不觉得你错了,出宫也和予说了,除了将军府,也只是去了趟东西市,回来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此话可谓意味深长,字字不提饮酒,却好像字字都在暗示。
萧芫连挣扎的念头都不敢有,只想着哄好姑母糊弄过这一关。
低眉软语:“姑母,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饮那么多酒的,我没想到橙花凝露浆那般厉害,您就看在我带回来的好东西的份儿上,原谅我嘛。”
这软服得太后颇为满意,“可长教训了?”
萧芫不迭点头:“长了长了。”
“以后莫要饮这般多,饮酒误事,若非昨日皇帝去了,你莫不是要在将军府睡到今日方回?”
萧芫垂首,老老实实听训。
“你醉酒了是想睡便睡,倒是连累皇帝今儿个忙得一点空闲都无,连请安都只能遣人来问候一句。”
“真的啊?”
太后:“你这是何表情,幸灾乐祸?”
萧芫哎呀一声,愧赧地交代:“还不是……昨日醉了酒,有些丢人嘛。”
“芫儿……”将自己的脸埋起来,欲哭无泪,“芫儿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太后点点她,好笑:“那也是你自找的。”
顺坡下驴撒了好一通娇,将姑母哄得开怀,在有人来求见时功成身退,欢快地迈出慈宁宫。
只要姑母不揪她的小辫子,她的世界便是鸟语花香,天蓝草绿,妍丽美好。
结果转过一道弯抬眼一看,二公主李沛柔在她必经之路正中央抱臂立着,一看就是专门等她的。
萧芫深吸口气。
刚那句话还是说得太早,姑母放过了她,这还有个讨厌的二公主殿下。
李沛柔主动迎上来,幸灾乐祸,“呦,我们未来的皇后殿下,昨儿个竟然因为饮酒耽搁了回宫,可当真是厉害呐。”
说着,还鼓了两下掌,生怕她没领会到她的意思。
萧芫皮笑肉不笑,“敢问公主,我昨日回宫还是今日回宫,与你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