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柔顿时兴奋,叽叽喳喳让淑太妃在这儿等她,嚷着让萧芫快带她去。
萧芫命漆陶亲自招待,礼貌致了歉意,便带李沛柔往主殿去了。
一入殿门,亲眼看到满室目不暇接的璀璨珍宝,李沛柔方意识到,于她而言已是世间难求、万分珍贵的玲珑塔,对于萧芫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
尤其随萧芫一路向里,停下脚步时,看到放置玲珑塔的案几上摆了五六座样子差不多的琉璃塔,心底的酸涩都要压不住了。
她已经有这么多个了,怎么还总想着要自己的这一个呢。现在好了,唯一的一个也归她了,她一个都不剩了。
不由扁着嘴瞥了眼萧芫,心里的想法明明白白全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除了真正喜爱之物,其余的奇珍异宝萧芫向来大方,抬手将玲珑塔拿下,勾唇:“除了玲珑塔,其它的随便你挑,便是都拿走也无妨。”
李沛柔先是被她拿玲珑塔时随意的动作刺痛,后听清了她说的,嗔大了眼眸,当即露出笑来,“真的?”
萧芫微抬下颌,嗯了一声。
李沛柔毫不客气,欢喜地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两个,“我真拿走了?”
萧芫又点了下头。
李沛柔得了两个,连要看玲珑塔的事都抛到脑后了,抱在怀里就往外窜。
窜到一半忽然刹住步子,悄咪咪退了回来,清清喉咙,矜持道:“看在你今日对我不错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句,清荷宴上有场好戏,别忘了看。”
说完,还挤眉弄眼地暗示一番,才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萧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浅浅勾起唇角,深藏功与名。
月色如霜,勾勒无边的夜幕。
正是一日里最静谧的时候。
自刑部罚入掖庭的罪奴比之前所料还多得多,萧芫一整日投身宫务,到了此刻才能稍歇。
身后,颐华殿一盏又一盏的繁复宫灯渐次熄灭,像一颗颗星子排着队闭上了眼睛。
萧芫立在庭院中央,手中一盏镂雕彩绘七子宫灯,浅浅晕开明月映下的婆娑树影。
仰头望月,思绪翻飞。
回眸,廊庑下的鸳鸯百转灯分外明亮,盈照心湖。
微风吹过时,轻轻转动,变化的鸳鸯纹样映在眼眸中,如一出生动的百戏,演绎着眷侣交颈缠绵。
让人挂上去时,萧芫只是觉得它好看,可现在望去,却无端惹了不尽的愁思。
耿耿于怀想要的答案,真的,就那般重要吗?
眼前渐渐模糊,视野里亮莹莹的灯火化作一片破碎的星海,似站在时光的尽头看来时的懵懂。
她抿唇笑了,眼眸却在哭。
在他眼中,自己该是无理取闹吧。
硬拉着不存在的事折磨彼此,真像是日子过够了,推也要推出些波澜来。
殿前的漆陶缓缓走过来,为她拢上披风,接过灯笼,柔声劝慰,“娘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殿内光晕惶惶,她踏过一重又一重纱幔,外裳褪去,赤足上了脚踏。
“……娘子?”
“娘子,您怎的不上榻,赤足立在地上,多凉啊。”
萧芫垂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后退了一步,玉白的双足有些泛红,她却毫无所觉。
轻应了一声,上了宽宽的拔步床。
躺下,被衾被仔细掖好,最后一重床幔也放下了,圈出一方孤独的天地。
侧首,目光凝过去,看到一点光亮随着漆陶越行越远,漾出如水的波纹,直到彻底不见。
又等了一会儿,萧芫坐起身,靠在引枕上,缓缓将自己蜷缩起来。
偏头望向很艰难才透进的月光。
某一刻,抱着玲珑肩骨的指节骤然紧缩,捏皱了轻薄的寝衣。
她问他时说,便当是她的一场噩梦。
可实际上,现在的日子才更像是一场美梦,一场随时会坍塌坠落的美梦。
她总是怕一睁眼,又是源源不断的痛楚与荒芜逼仄的院落。
而她还活着,活着听锣鼓喧天。她几番逼问丹屏,丹屏才哭着道,今日是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
心口像是一刹碎了,丹屏哭着抱住她,她却怎么也动不了。
李晁,怎么不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