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形,再全力以赴,也穿不透恢宏的殿宇。
清浅的声线丝丝缕缕地送过来,让漆陶顿了步子,怔怔看着眼前的纱幔失力垂落。
“因我亦不知,真正想知道的,到最后,究竟会是什么。”
荡荡悠悠,满室阒静难消。
之前以为,前世姑母是因王夫人之死过于悲痛,以致本就强撑的心力猝然溃散,华发骤生。
可昨日到今日,她一直在等,等姑母召见王夫人,却始终没有等到。
若换成她与菁莘,甭管之前有了什么龌龊,一方危及性命时,另一方万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便又不明白了,不明白前世究竟为何。
难不成,真是什么生时决绝,阴阳相隔了才幡然悔悟的戏码吗?
这种戏码,怎么看,都不可能在姑母身上发生。
当真在意,姑母绑也会把人绑来相见。
可若前世不是因为王夫人之死,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让姑母这般睥睨天下之人,连面上的体面都维持不住,短短几日,便如同抽筋拔骨,抵挡不住地心碎成殇?
那日惨白的日光下,鬓边华发如霜,华服因消瘦显得空空荡荡,看见她时漫开笑意,伸出手。
芫儿,来。
萧芫兀然闭眸,呼吸轻颤。
难抑的悲意从四肢百骸涌来,湿了黑浓的长睫。
一个人,一双眼,所见永远只有眼前的一隅天地,总有不知之事,总有无力之时。
一点点蜷起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唇被咬得发白。
可行差踏错的代价实在太大,她真的,一点儿都承受不起。
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刻都被拉得极漫长,好像时光的洪流短暂停了,化作密集的鼓声,让人心底发慌、发冷。
直到这鼓声真的响在耳边。
“娘子!”
“娘子,王夫人请求拜见太后。太后应允了。”
萧芫霍然起身。
“可是已经入宫了?”
丹屏:“奴婢的脚程更快,王夫人那边现下刚过了含元门。”
含元门,那便不远了。
慈宁宫居于皇宫中轴之上,过了御前,最近的便是慈宁宫。
萧芫本想抄近路过去,可又觉得万一能在宫门口碰上呢。
又转过路去,可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宣谙姑姑已经守在殿外,不让任何人进去了。
萧芫磨了许久,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让姑姑徇了回私,一个人偷溜了进去。
小心翼翼挨着墙边儿走,绕过一个又一个花案摆件,绕得烦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往中间去。
真是,也不知道之前为何执着地将姑母的慈宁宫都摆上这么多花,整得现在拌自己的脚。
挑挑拣拣选了个绝佳的隐蔽位置,隔着两扇屏风一个落地罩,侧面却是通透的,恰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四下看看,离周围的东西都远些,免得不留神带倒了。
凝神细听,断断续续的都是王夫人的低泣,零零总总说了些所谓当年之事,半晌没绕到正题上。
还是姑母没了耐心,直接以命令的口吻。
“往事已矣,你以先帝旧事求见予,予也应了,如此,不必说不相干的。”
王夫人声音顿住,隔了好久才再开口,“果然,萧忆清还是当年的萧忆清,我早该知道的,知道你从不是沉湎的性子,只是总忍不住奢望。”
长长一叹,“罢了,是我多言,本不该说这些的。”
柔软的嗓音,对姑母说话的语气却与萧芫先前所想并不相同,多了筋骨与通透。
太后哂然,“你亦不曾变。”
王夫人:“但萧娘子所说,我却是信的。你再强硬,也总有一份柔软在,哪怕经年未见,你也不会希望我出事。”
太后并未应声。
萧芫听到此处,蹙起了眉。
王夫人的话渐带上了死寂与自嘲。
“是我放弃自己,想着那般囚困在后院,像个笑话一样地活着,不如早些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