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是他?他如何在这儿?
她方才……为何并未注意到!
江洄上前,皮笑肉不笑,“正巧,有桩萧府的事儿江某需问问夫人,夫人,请吧。”
一瞬间,这些年所有的心虚之事都在平婉脑中转了一圈,最终给了她底气的,是她的夫君,太后胞弟,当朝右相。
诰命加身,就算大理寺卿,也无权对她如何。
但这封请帖若送不出去……
手指狠狠攥紧,面上冷汗密布也要强撑起胆量,抬步,迎着人墙,悍然向前。
李晁眉头微皱,禁卫已要出手,但千钧一发时,平婉顿住了步子。
“萧芫,这帖子,你清楚究竟是为何事而请,其它的你不想,但当年你母亲的遗物,你也不想要吗?”
第88章 游记
图穷匕见, 剥去那层弱柳扶风的虚伪模样,平婉的话语铿锵有力,这不畏己身的孤勇, 倒是有几分将门风采。
母亲的遗物……
萧芫心间一恸。
她至今,仅有的遗物,还只是那半枚玉佩。
连阿母的名字,都不全。
请帖自刀柄底下, 伸到了眼前,“你只要接下, 到了那日,你想拿走什么,便拿走什么。”
萧芫抬眸,目光几乎劈了过去。
“你所言,可能作数?”
平婉勾唇,“作不作数的, 对于未来的中宫皇后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萧芫顷刻明了, 讥诮, “萧夫人,你还是这副模样,来得顺眼些。”
漆陶听出话音, 上前接过请帖。
平婉神色复杂地垂眸,蹲身向李晁行礼时,已又成了那矫揉的柔弱模样。
萧芫望着她的背影, 目光渐移, 定在她身侧那人身上。
这般长情呐,每回入宫, 都是这个婆子,若没记错,应是唤作……
刘媪。
此人一举一动间的做派,一瞧便是宫中出去的,萧府,可不应有这样的人物。
六局无记载,那便只剩下一个答案。
大长公主,李岑熙。
身影渐渐远了,耳边禁卫的脚步声带动软甲碰撞,铮鸣如金戈之音。
身侧执伞者换了一人,修长结实的指节握上木柄,伞面变高,她的余光再也触不及边缘。
萧芫没有回眸。
可他只是靠近,只是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鼻间便已抑不住地发酸,阵阵涩然的痛楚在空茫的身躯中泛开。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哪怕……
是赶他走。
唇瓣张开,却止不住地微颤,喉头好像连同胸口一同哽住,堵得有些痛。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了。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靠近时,她模糊看到他掌心一道道细密的伤痕,有些鲜红,有些已经暗沉。
在很近的地方,忽然停住。
近乎无措地收回,换上了一方手帕。
手帕已经很旧了,微微泛着黄,边角的绣样也褪色斑驳,但很干净,皂角的清香一瞬盖过了他的龙涎香。
是她很久之前为他绣的。
重生以来,她没有再绣新的,他便一直,都用旧的吗。
触在面颊,依旧柔软,被爱护得很好。他似乎发现泪水怎么都拭不完,指尖泛出惨淡的白,无法遏制地轻颤。
直到一刹,伞跌落在地,她被他用力抱入怀中。
透过宽阔的肩膀,萧芫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悠然的白云,有鸟展翅飞过,清啼荡响九天。
可感受到的,他满心汹涌的爱意与疼惜,却顷刻之间化作入骨的哀戚,狠狠攥住心扉。
好像抱得再紧,她与他之间都有了层看不见的隔阂,隔却相贴的两心,隔却所有的快乐与美好。
她也,好疼啊……
如果,她不记得就好了,为什么要记得呢,她那么那么不容易,才说服自己……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都好开心,她无忧无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姑母纵着她,他也纵着她,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