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每动一下,都是一阵剧烈的酸痛,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唇,用疼痛和血腥味刺激,好让意识清明些,再清明些。
禁军前仆后继,生生以血肉之躯铺出了一条路,连通她与他的血路。
被揽入他怀中的一刹,萧芫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唇颤抖着,连唤他的名字,都发不全音。
兵戈相接的声音震在耳边,他的唇擦过她的耳郭,声音那么沉稳。
“芫儿,别怕,我来了。”
萧芫哭着,不住点头。大张的唇剧烈喘息,喉咙尝到浓郁的血腥味。
按袖弩的手好像被磨破了,每按一下都是十指连心的痛。
可她不能停,这些黑衣人,真的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完。
她对不准心脏,对不准脖颈,就对准他们的眉心。
满目的黑衣让她眼前越来越模糊,但眉目那一块是白的,就算射歪了,不是射到了眼睛,就是太阳穴。
敌强我弱,他们被逼着一路往后躲,鲜血染红了初秋的绿叶,禁军和暗卫的尸首铺满了山道。
禁军最少五个人,才能换他们一个人。
再转过一道山路,李岑熙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山包后响起。
“是李晁,快,快,杀了李晁!谁杀了李晁,谁就是新朝的首功之臣!”
此话一出,黑衣人攻势更猛。
萧芫向后瞥了一眼,心重重沉下。
若再被逼着往后,很快就无路可退了。
她只盼着,那一片凹陷下去的,不是悬崖。
盼着望不见的山壁转角后依旧有路。
下一刻,萧芫的手被李晁握住,猛然向上抬起,一只弩箭在他的控制下朝天射出。
只是须臾,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这只箭,竟然躲过重重黑衣人,正中李岑熙。
仅仅只是听声辨位,竟恐怖如斯。
可与此同时,他们一行人也到了山路尽头。
萧芫被李晁护在身体与山壁之间,可哪怕如此,她也控制不住自己脚步的踉跄,眼前是连成一片的花白,心跳重得仿佛随时会顶破胸膛。
袖弩,已再抬不起来了。
“前面……有路吗?”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因为连她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的话。
“有。”
一个字,低沉、有力,带来希望。
萧芫好像凭空又生了很多力气,手使劲抓着山壁,跟上步伐。
可就在他们转过去的那一刹那,萧芫捕捉到了一个极细微的声音。
血脉骤凉,失声喊道:“小心——”
可已经晚了。
极沉闷的一声,是利器没入了人的身躯。
萧芫浑身随之一抖,眼眸睁大,颤声去触眼前的人。
“李晁……”
灼烫的血染红了手,他的身体顺着箭矢的劲力倒下,萧芫不顾一切抱住他,紧得指尖的血不断往下流。
“萧芫,松手……松手!”
他严厉近乎命令,去扯她的手,萧芫哭着摇头,迭声喊着不要,恐惧到极致。
李晁的力气比萧芫不知大上多少,可这个时候,他却用尽全力都没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他一起跌下去。
山壁拐角处的小路极窄,只够一人侧身而过,原本想着,只要过去,守住此处,黑衣人便无法越过,至多坚持半炷香,援军定能赶到。
可现在,也正因这样的地形,李晁和萧芫正处在视野盲区,能看到并出手的只有前后紧挨着的两个人,但他们皆背对着,一人在探前路,一人在挡后方的箭矢,发现要出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人料到,空旷的崖壁外,还能飞来这般厉害的冷箭。
这个距离,便是兵部最厉害的攻城巨弩,也远远不够。
极窄的山路外,并非直上直下的陡峭悬崖,而是稍险的斜坡,林密草深,人跌下去,顷刻便没入其中,再望不见。
李晁竭尽全力将萧芫护在怀中,也将自己蜷起,沉闷的撞击声不断,箭被撞断、错位,李晁喉咙里压抑不住闷哼,意识越来越模糊。
萧芫听到连绵不断的风声,感觉到有锋利的草叶割破肌肤,而他的血一直在流,连她的衣裳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