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时。”她又凑过来,蹲在他面前,仰着脸看他,放轻声音,道:“我不是在责怪你,我是真的想跟你和好,我真的真的不会再伤害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希望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
她眉间的小包让她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他凝望着她,直到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她很美,美的那么张扬,那么肆意。
就像一朵吸食了世间所有生气的花。
万物都被衬的暗淡了下去。
她怎么能做到这么理所当然的啊。
怎么能做到这么坦率肆意的啊。
明明最痛的是他,她却好似受尽了委屈。
他伸手,宽大的掌心覆盖在她的脸庞,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软软拿脸蛋蹭着他,心中已经溢出惊喜,脸庞却还是委屈:“你真的不可以原谅我吗。”
“阿柔。”他抚摸着她,身体里的针再次疯狂地游动了起来,走过他的血管,穿过他的肺腑,仿佛要把他身体内部扎出密密麻麻的孔:“你愿意再陪我死一次吗。”
池柔柔愣了一下,她睫毛闪了闪,道:“如果,如果再次遇到海上那样的事,我一定还会跟你同生共死。”
“不。”他说:“现在,我要你陪我去死。”
“你也觉醒了不是吗,反正不会真的死的,你再陪我死几次,我没那么痛了,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你很痛的话,我去给你拿药。”
“药治不了我。”他说:“你不是做梦,梦到过我跳江吗。那不是梦,是真的,我真的跳过江,我自杀了很多次……也带你去死了很多次,你不记得了,可我都记得,我每次自杀的时候,都会感觉好像是解脱了,尽管无法真的解脱,可是死亡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可怕,此前你都不记得死去还会活过来,每次都被我强拉着……你的恐惧让我很高兴,我经常觉得,会害怕的你才是真的你,至少你会在濒死之际紧紧抓住我,就好像你真的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你!”池柔柔立刻道:“康时,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的,不然我怎么会为你做这么多呢?我有这些时间,明明可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可我全部都花在了你身上。”
康时望了她几息,道:“当你把我和其他所谓有意义的事情相比之时,就代表你心里其实认为跟我在一起是没有意义的,池柔柔,你在乎我吗?你只是自以为是习惯了,你的潜意识里,对我的所有在乎,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明白我的新心意。”
康时的手掌滑下来,他的五指修白,擦过她柔嫩的脖颈,拇指悬停在她的喉间:“阿柔,我可以掐死你吗。”
池柔柔脸色一僵。
“我真的很痛啊。”他睫毛湿润:“我真的好痛,每一口呼吸都好像有针穿过我的鼻腔,刺入我的肺腑,阿柔,我能不能掐死你,就当是你伤害我的补偿,收支平衡一点,我也许就会留在你身边了。”
池柔柔吞了吞口水,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男人,道:“你,掐死过我吗。”
“当然没有了。”他苦涩地道:“我真的好想这样做一次,把你掐死,看看我能不能得到解脱,可你每次都表现的很害怕……就像现在一样,我下不去手。”
他缓缓把手缩了回来,睫毛下,一串泪珠从脸庞滑落,“池柔柔,一起去死吧,也许这样我会好受一点,也许,我又可以原谅你,又可以为你降低底线。”
他撑起身子,走向了窗前,医院的窗户被推开,高层的风瞬间吹了进来。
条纹的病号服被风卷起,他的头发黑到极致,脸也白到了极致,整个人看上去也脆弱到了极致。
他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地坐上了窗沿。
池柔柔猛地朝他走了过去:“康时,不要。”
他偏头看她,然后朝她伸出手来:“就一次,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陪我再死一次,我就信你。”
“反正……我们还会活过来的。时间会重置一切,也许会停在我遇到秦尤之前。”
“如果你依旧什么都不记得,我就可以带着你陪我去死过的记忆,假装被你催眠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你好好过下去。而且,就算你再次露出把柄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再继续伤害我,那么,我就可以带着我被放低的底线,跟你一辈子……你也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跟那些人来往了,不是吗?”
“阿柔,上来吧,我们一起跳下去,就像以前一样。”
他想起被他强行抱着跳楼的妻子,对方在坠落之时紧紧抱住他的双臂,又缓缓笑了起来:“死亡的时候,你是最需要我的,不是对玩物的需要,而是真正的依赖,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池柔柔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道:“不要冲动,康时,你不要冲动,好吗。”
“我没有冲动。”他说:“我有在好好跟你商量,我没有骗过你,我的确跳过江,割过腕,坠过楼,我还被车撞死过,我去过铸造工厂,对着一个温度高达两千度的熔炉跳下去,几乎来不及感受到痛苦,就被蒸发了。”
“最痛苦的大概是被烧死在火里,因为火候不够,所以难熬了一些。”他看上去有些怀念,须臾又望向她,道:“这些你都没有尝试过,现在你觉醒了,也许你也会喜欢上这种感觉,比坠楼好多了,当然坠楼也很好,风从耳边急速擦过,一下子撞击在水泥地面,重力之下人脆弱的就像玻璃,断裂的骨头刺穿心脏,一些小骨刺则残留在体内的毛细血管,有时候心脏还在跳动,循环的血液会把那些骨刺带着在血管里游走……你知道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知道只要时间不再重置,那就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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