俣国守军的弓弩手已然就位,只是金甲军没有点火把,在城下望他们望得清楚,他们望城下却只有黑天墨地一片,加之马踏纷沓,滚擂隆隆,一时间辨认不出射击的确切方位。
而李元祯这边也下了第三道指令:“火炬阵!”
这时在队尾的十数名金甲卫迅速后撤,退出队列百步远后,便取出火折子,吹出明火后,将早已插在石缝里的火炬点燃。百只火炬齐燃,瞬间将夜幕撕裂。
海风乱拂,不住卷高着火焰,偶尔扑上岸的水气也被火光迅速吞噬,发出一阵阵刺啦之声。
城下火光撩动,虚虚晃晃,俣军看不真切那处到底有多少来袭的敌军,只是终于能在一片墨染的混沌里锁定目标,接着箭雨便齐刷刷地袭向那片火光处!
百支羽箭破着风声“咻咻”而来,然而落地却是无声,没换来周兵受伤后的一声哀鸣和嘶吼……
饶是金甲卫离着火炬阵足有百步之距,安全起见李元祯还是早早命将士们全部举出盾牌,在头顶连成一片密不透隙的盾阵。偶尔有走偏的流箭落在他们这边,也尽皆被盾牌挡在了外面,并无一人受伤。
俣国守军的第一队弓弩手后退去换箭矢,立马换上第二队弓弩手,射出了第二波箭阵!反响却是依旧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然他们却似乎并不死心,来来回回又上了几波密集的远程攻势,皆是冲着火炬阵而去。
几个回合之后,他们突然停了下来。
李元祯明白,这是重头戏要上了。
果不其然,城墙的垛口低凹处,很快便探出来了几门黑洞洞的大铳铳筒,依旧瞄向着火炬阵的方向。
大铳与箭雨不同,箭支仅能伤到射中之物,而大铳威力巨大,但凡有一个炮子落得离他们近了,便能造成大面积的伤亡。是以李元祯令将士们以盾牌掩护,这回弓箭手上。
精挑细选的弓箭手们,个个皆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此时借着城墙上的火把照亮,他们很快便瞄准了目标。就在俣国守军堪堪将子铳填装进大铳之际,十数支羽箭便从城下逆风而上,直取射手的脖颈!
大铳周边的数个射手中箭倒下,俣人守军迅速补位上前,然而紧跟着又是一波箭阵招呼上来,直取他们面门。
一时之间子铳明明就在膛内,然却无人能上前去将之拉响。
李元祯转眼看了看一侧的海面,此时海面尚算平静,从这陆面露出至现在已有一个时辰了,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再拖下去到时骑虎难下。
于是他下了另一道指令。
金甲军们每十人聚至一根滚擂前,合力将它们推往来时的方向。因着登岛的一路皆是上行,故而那滚擂在金甲军的助推下滚动起来后,这回并不需马儿的拉力便可一路自行向着远方滚去。
十根滚擂同时滚动,发出巨大的声响,遮掩了其它一切的声音,也将俣军的注意力皆吸引了过去。
他们只当是刚刚几波箭雨已逼得敌军无法靠前,此时搬出大铳来,更是让敌军闻风丧胆,这才屁滚尿流的沿着来路退散而去。
他们却不知,在那滚擂的遮掩之下,金甲军早已纷纷翻身上马,向着城门下奔腾而来!而那马蹄声尽管声势浩大,却湮没在震天响的滚擂声中,令他们无可察觉。
尽管俣人以为来袭的敌军已然退了,他们却也不肯轻易罢休,此时拉响大铳,“砰!砰!硖!”数声巨响穿云裂石,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
李元祯似是期待这声音已久,面色沉静的于心下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
他微微颦眉。
据探子所绘的海防图得知,俣国统共有八门大铳,五门设在通往陆路的陆门一面,另外三门则安置在另一处由水路可入的海门要塞。
而刚刚他虚造声势,为的便是让俣国人意识到此战的威胁,迫使他们将海门的三门大铳也调过来。可眼下看来,他们似乎并没有这么做……
正略觉不美之时,突然又有“砰!砰!砰!”三声巨响击至远方!李元祯眉宇瞬间舒展开来,面上露出喜色。
大铳每发一击,都要间隔时间帮助铳膛冷却,之后才能再发动第二击,故而后来的这三响并无可能是那五门大铳复填子铳后而发。这三声巨响,证明了俣军果然已将海门的三门大铳调来陆门!
如此,海门那侧则相当于门户大开。
李元祯给陆铭示意,陆铭立即从马鞍袋中取出鸣镝,搭弓后,嚆矢便拉着长长的哨声和银线,直直冲往天际!
待到高处,忽地当空绽开,如一把星火碎银撒入墨池一般,将一小片夜幕染得绚烂无比……
此时的西海海域,正有数十艘福船开足马力,往海门方向疾航而去。
刚刚一见信号弹,作为水路总攻的吴良将军便难掩心中兴奋,照着此前滇南王拟定的作战方案全速前进,准备登岛!
由连环船打头阵,因着体积小不易被察觉,几艘连环船早早便埋伏在岛屿附近。此时两船并为一体,合力往城门处投掷火球,将满心思关切着陆门那边局势的海门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着俣军布署在海门的三门大铳和一应火铳如今皆已移往陆门,优势尽失,面对来袭者的火球攻势,也仅能回以箭雨。然而海战之中用箭本就是下下之举,加之船是游动的,城门却是伫立在那的死靶子,俣军的一切对冲陷入被动,很快便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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