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住到梨花巷子,有他在,家里有个男人,也没人敢欺辱薛夫人与无垢母女二人。
这是正确的吗?
一个国家的女人无法受到律法的保护,只能寻找男人依附才能在这畸形的社会生存下去,本身就是极大的讽刺。
“会收的。”谢隐摸摸妹妹的脑袋,“你觉得哥哥写的小说不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薛无垢马上为哥哥打气,“若是有书局不收,一定是他们的掌柜瞎了!”
谢隐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耳朵,收回手:“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这稿子送过去,人家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回事,不过,我自有让他们亲自上门求我的方法。”
薛无垢瞪大眼,满是钦佩,哥哥就是哥哥,人家要出书,都是去求书局,哥哥却要在家里等人上门!
她对哥哥盲目崇拜,只要是谢隐说的,哪怕他说明天太阳就从西边出来,薛无垢也信。
谢隐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他将书稿送出去三天,书局掌柜便驾着马车,大包小包的到访,梨花巷子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开门出来瞧热闹,看着那马车羡慕不已,又见身着绸缎十分富态的掌柜恭恭敬敬敲门,还对谢隐作揖,个个心里惊诧,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了,若是薛家那位小郎君,能有这样的本事不足为奇。
薛无垢没想到书局掌柜真的来了!她好想跟着听一听,却又怕坏了哥哥的事,又渴望又不敢靠近,谢隐对她招招手,她便像只小蝴蝶飞了过去。
之前那些边角毛料,被谢隐做成了蝴蝶发卡,也不知他是怎样做的,蝴蝶在头上振翅欲飞,每当薛无垢跑动时,蝴蝶的翅膀都会扇动,哥哥说那是“弹簧”,还给她讲了原理,虽然薛无垢不是特别能理解,但总之是非常厉害的东西!
谢隐做什么都不瞒着薛夫人跟薛无垢,他认为她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听和理解,即便一时半会听不懂,但人的阅历与知识是会增加的,一味将她们关在后宅,才是真正地让她们成为了废人。
后宅的女人们为什么总是争斗不休?难道真的个个都对家主爱得你死我活?
因为她们能得到的资源就那么些,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子女前程,总共那么一块饼,怎能不争?
男人们厌恶女人争风吃醋,他们不也为功名利禄争得头破血流?谁比谁高贵?
倘若也给女人读书科考做官立业的机会,她们还会愿意在一个男人的后宅,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拼了命的生,拼了命的争吗?
书局掌柜略惊奇地看着谢隐,有点不敢相信这位小郎君就是提出活字印刷的那位神秘人。
每日送到书局的稿子不少,但他并不是都有时间一本本看,今天早上,伙计送来一本《朱三娘风尘记》,只看名字,掌柜脸都绿了,莫不是本香艳小说吧?这种小说太多了,且写得都不怎么好,只让人觉得俗气。
结果伙计再三保证好看,再看伙计那张不怎么英俊却通红的脸,以及一双肿眼泡,掌柜的将信将疑翻开书页。
然后看了一上午,哭成一只傻狗。
在稿子最后一页,还有作者的批语,提的便是“活字印刷”,当时就给书局掌柜看傻了,他顾不上哭,立马收拾了下,换上一身最体面的衣服,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前来拜访。
如今的印刷术工程量大又十分缓慢,还需要极多人工,因此印一卷书很艰难,书的价格也就噌噌上涨,收稿子自然跟着苛刻起来。
书局掌柜来之前还有几分轻视之心,因为寻常大户人家的郎君,是不会写通俗小说来养家糊口的,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底层百姓不识字,不会买书,认字的又想着科考出仕,羞于看通俗,所以小说受众人群大多是女子,而且还得偷偷地看。
香艳小说卖得也不咋地,每个来买的都偷偷摸摸,倒是一些那啥画便宜好卖,只是画工过分粗糙。
但在见了谢隐之后,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书局掌柜立刻意识到,此子绝非池中物!
当下态度都变得极为恭敬,明明他才是那个年长的,却一口一个称谢隐为“先生”。
这掌柜目光清明五官周正,面相很是不错,谢隐也愿意跟他合作。
一般书局都会有自己的印刷坊,谢隐直接提出“投资入股”的方式,掌柜的头一回听,然后懂了,这位小先生的意思是,小说卖出去后,这第一本的利润,他所得的那一份,将拿出一半用于印刷坊的投资,以后他再写书,也会和掌柜的书局合作,两人可以签订契约。
但小先生现在没有钱,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可掌柜的觉得他说话很令人信服,而且那种胸有沟壑的气度着实是出众,他头脑一热,便被说动了,事后走人才想到――这不是全部风险,都是书局在担吗?!
不过这活字印刷技术绝对是独一份,光是这个便也不亏了,那位小先生算是厚道。
就这样,印刷坊在谢隐的指导下重新拆装升级,随后,第一批《朱三娘风尘记》上市,摆在了铺子最显眼的地方。
通俗小说虽允许卖,但香艳小说却不行,这名字……这名字还真吸引了不少人来买。
只是买回去之后一翻开,才知道什么叫挂羊头卖狗肉,里头没有香肩酥胸,甚至连个美人都没有!
小说虽叫《朱三娘风尘记》,主角也是朱三娘,但朱三娘并不是个美人,她是个童养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