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用冷水把锅给洗了,又装了干净的水回去在炉子上烧着,因为没有盆,他只好用一块比较干净的布润湿,然后掀开被子,把宋知雪的脚拉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不用的……”
谢隐没说话,温热的布擦过冰凉的双脚,带来丝丝暖意,这天儿实在太冷了,炕不能烧,炉子烟又大,被子也不怎么保暖,她刚生完孩子,怎么着也得把月子坐好了。
老话都说老人难过冬,其实孩子也是,尤其是新生儿,最容易夭折,真让这母女俩就这样过下去,包准以后病痛缠身。
他给宋知雪擦完了脚,才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然后又把屋子里收拾一番,自己也上了床。宋知雪浑身冰凉,冻得像根木头桩子,没有暖水袋也没有其他可以取暖的东西,谢隐只能让她靠着自己,两人肌肤相贴,宋知雪的皮肤冰冷冰冷,一丝温度也没有。
随后他把从谢老太那顺来的布拿了出来,直接用手撕,准备给闺女弄个简易的尿戒子,宋知雪一天下来又累又惊,这会儿也不由得打盹儿,天色渐暗,煤油灯是点不起的,蜡烛也没有,屋子里只有那个破旧的炉子有着微弱的火光。明明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却比过去任何一天都睡得安心。
谢隐耳力过人,见母女二人都睡熟了,宋知雪的腿脚也不像先前那么冷,他看了眼夜色,掀开被子下床,套上漏风的棉鞋,又把衣服给裹紧,轻手轻脚出了门。
他要趁这个时候上山一趟,不然白天的被人看见了,又说他薅公家羊毛。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雪白的地面,因为积雪反映,亮如白昼,谢隐眼神极好,谢老大的记忆都属于他,他知道哪条路上山最快。
小人参精跟小刺猬精也都出来撒欢,它俩不怕冷,越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它们越是喜欢,一出来就跟回了家一般,谢隐也不管它们,任它们去玩。
雪又开始下了。
宋知雪是在一阵心悸中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睛,屋子地面洒进一片月光,炉子里仍然烧着小火,并不冷,她下意识先看了眼女儿,发现枕边放着一叠整齐的布料,应该是她男人给女儿弄的尿戒子。
不过女儿并没有尿,而是睡得正香。
“哥?”
她叫了一声,无人应答,宋知雪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发慌,她用脚试了试,明显炕上除了她跟女儿之外没有旁人了!她男人呢?!
她噌的坐起身,睡意全无,屋子里安静的只有炉子中火苗啪的炸一下的声音,宋知雪伸手去摸谢隐睡的那头,一点温度都没有,看起来人是走了有段时间了。
她忍不住害怕,怕他出什么事,留下她跟女儿无依无靠,也怕他想不开,今天发生的事儿太惊人了,哪怕是现在,宋知雪也还有点浑浑噩噩,不敢相信自己真从谢家分出来了,可她男人什么性格她清楚,孝顺、听话、老实,他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被公公婆婆的态度弄寒了心?万一、万一寻了啥短见呢?
不成!
宋知雪掀开被子,忍着不适下床穿鞋,谁知突然听到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平缓,她抓紧被子,下一秒,破旧的房门被打开,一阵风雪迎面而来,来人兴许是怕寒气侵袭到炕上的人,反手把门关上就去了炉子边,宋知雪试探性地喊了声哥,那人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宋知雪后怕不已,“我起来都没看见你。”
“去山上了。”谢隐言简意赅地回答,“你就在炕上别下来,我身上冷,烤一会儿再上去。”
说着,他把火添大了点,又背对着炕,挡住生出的烟。
宋知雪被吓得完全睡不着,她实在是担心,“哥,你怎么去山上了?这么晚,天这么冷,路又滑,太危险了。”
“知道了。”谢隐应了一声,“我去山上找点肉给你吃,总不能天天让你喝疙瘩汤。”
这倒是。宋知雪很犯愁女儿没有奶吃,但她自己都营养不良,又哪里还能有奶喂女儿?要是有点肉吃,说不定能下奶,可是比起喂奶,她更担心大晚上进山的男人:“那也可以白天去,大晚上的,我担心你。”
“下次去之前跟你说。”谢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身上烤暖了,他才呵了口热气,“你先睡吧,我一会儿也上炕了,睡一会儿我就先去镇上,尽量天亮之前就回来。”
“不能白天去吗?”宋知雪忧心忡忡,“路不好走,又远,你少说得腿走两个多小时哩。”
“没事。”
他们出来什么都没带,农村人起得又早,就是天冷了,也有勤快人家天不亮就起来的,要是大白天去,被人撞见,村里人应该都知道他从谢家分出来了,一毛钱没拿,到时候他买了东西回来给人看见,怎么解释?免得又给谢老太借题发挥的机会。
宋知雪从来不知道自己男人分家后能变得这么有主意,她性格温柔,没什么主心骨,就事事都听谢隐的。不可否认,她更信任与依赖这个把她从谢家带出来的谢隐,而不是那个总是让她忍让她退一步让她孝顺的谢老大。
这一回谢隐走的时候宋知雪仍然不知道,她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屋子里多了张用农具跟草垫子搭起来的桌子,炉子上的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这诱人的鸡汤味儿又浓又香,宋知雪的肚子顿时开始叫,谢隐正用勺子搅拌着鸡汤,听到炕上有动静,回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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