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夏侯婴咬牙无语,靳歙即令人上来,用大绳子捆搏了他,再钉上枷锁,就要牵下去。赵高叫声“且慢,你欺本宦官是不?我审你不说是不?”上前对准夏侯婴面门就是飞踹一脚,夏侯婴顿时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赵高哪肯罢手,转身拔出靳歙腰中的战剑,大吼道“本官这就让你去见大司命去。”怪叫一声,挥剑直砍夏侯婴头颅,只见得一股寒流劲厉,夏侯婴毛发拂动,微微合上眼睛,兀自等死,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赵高忽然一怔,犹如得到什么神异一般,硬生生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只是口中大骂;“先押了下去,让你这死竖子姑且残喘,苟且活上一阵子。”靳歙得令,便将夏侯婴暂且收押。
赵高回到官驿,急急屏退左右,然后整顿衣裳,一脸肃然,举步向后园的一间密室走去,他越过重重帘幕,启动三道门扉,最后他停在一间密室之外。此时外面虽是丽日晴天,而里头由于层层屏蔽,混晦犹如黑夜,只是在一点烛光摇曳之中,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观。这一切是那么的诡异,里面的器物由于光影的作用,放大和扭曲,有如鬼影林立,气氛十分的阴森森恐怖。
赵高肃立站定,然后清清嗓子,用阉人特有的阴阳腔调问讯道“上仙,你现在体察得怎么样了?”里头传出一声蛙鸣一样的机器怪声回应道“我蒙皇帝圣恩,敢不尽力,只是我的脑海里的生物信号,备受宇宙射线干扰,一片繁杂,时有时无,有时清晰而有时模糊,我现在也是尽力了,我的脑子有如要炸裂一样,实在是感觉到我的大限到了。”赵高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上仙除了让我们追踪到四川郡来之外,现在还没有新的进展?那好吧,我今天也遇到了些麻烦,我就自去处理,不敢劳动上仙的指引了。”屋里回应一声“好吧,你去吧。”
赵高听到这儿,暗暗不屑地一撇嘴,就往外面退下。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一声惊喜的叫声“赵郎中令且慢,我突然觉得我有新的发现了······”赵高一听,心中窃喜,急忙诺一声,身形一个急刹车。听到屋里那个声音道“我现在心中的状态很好,很好,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麻烦,可是有人要刺杀你,而且,这人是沛县的一个吏胥,你们且将他羁押了是否?”赵高双眼精光一绽,惊喜的回答道“上仙圣明,正是,他叫夏侯婴,是泗水亭属下的啬夫······”那声音急道“你错了,其实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们为之兴师动众,动用军卒,梳理整个海内郡县,难道就是他吗?他会掀起动摇皇帝大秦朝的狂涛骇浪吗?不像啊?他的基因似乎被重组过,唉,我对你说这个实在是多余的,你哪会听得明白?赵大人,现在我还不能确定,起码还不能最后确定,我们千辛万苦,大动干戈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不过我已经有了四成把握,证实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吧,我们先放下这个议题,我脑海里有当时情景的再现,我且传输给你,你闭上眼睛,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然后自己定夺目前的情况好了。”
赵高答应一声,清心下来,微微合上眼睛,于是,他的脑海里先是一片混沌,紧接着风烟俱静,空明澄碧,情景从当时的刘季、夏侯婴从庑廊上急匆匆走过开始。刘季的手里拿着一把剑,赵高认得那把剑就是自己的佩剑,仓皇地在那儿踌躇,然后,靳歙他们的官兵合围了过来,夏侯婴情急之下,从刘季手中夺了那把佩剑,再替他顶罪······赵高至此咬牙道“原来是他,这个泗水亭长刘季,原来你是主谋,而且还算是那个异人吧?······”
赵高正在咬牙切齿,猛然间,听到密室里传来响亮的器皿摔碎的脆响和轰然跌倒的钝响,他吃了一惊,只见密室的灯光中,一个身影,粗短有如癞蛤蟆的那个身影,正在一个倒空翻,极度高难的动作,再一头撞在墙上,发出“咯咯”的蛙声,凄厉的大叫起来“我的头痛,头痛,我要炸裂了······啊······”赵高急急叫道“上仙你怎么了?”说着,作势就要进去,听得一声厉声震耳呵斥“你不要进来,不要!”赵高闻声就像中了定身法,一只脚迈出去僵持在那儿,最后,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听到密室里那个蟾蜍一样的身影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声,他说“我对你的传输,空耗我的许多能量,我的能量现在不能正常,已经濒危枯竭,你快快出去,我需要静养,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来打扰,知道吗?”赵高道“好的,好的,谨遵上仙意思,那我出去了。”密室那蟾蜍般的身影一挥手,赵高急急就退了出来。
赵高来到外间,脸色琢磨不定,心中自道“好啊,老天有眼,终于有人要做你这个暴秦的对头了,快快来吧,你越可怕越好,让这个上首功之国四面起烟冒火,方解我心头亡国之恨。”说着,正要手舞足蹈,可是,他的双眼猛地一接触大堂上焚香供养的秦始皇诏命圣旨,立刻犀利地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用手摩挲过来,显得无尽的恭谨,努力的调整好心态,这才露出脸上的奸恶邪意,急招部将靳歙道“你去招狱椽曹参进来,我有一桩秘令需要他立刻去做。”
靳歙听了,哪敢怠慢,亲自飞一样找来曹参,赵高高居主席上,昂首勒令道“曹参,你是当地人,本官也有心要重用你,所以特招你来,你快去招泗水亭的亭长刘季来见我,记住,快去,越快越好。本官在这儿不得不郑重宣布一下,你不得贻误,否则,哼,我可是要严惩不贷的。”曹参诺诺就要去。此时的赵高,心中杀机已起,心道“死蟾蜍说你是大秦的对头,是个怪异,我本来还就恨不得你长命百岁,但是,你却想来害我,我岂能容你,那就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再说我借此还可邀功龙祖,何乐不为?”想到心动处,本能地有感而发,忘乎所以地猛一击掌,将公案上的器皿震落地上,叮当不已。曹参顿时脸上变色,心胆一颤,暗叫“大事不好,这宦官动了杀机,这一回刘季可就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
赵高一见曹参脸色剧变,自知自己失态,急忙遮掩,道“没事儿,曹狱椽休要多虑,只管办事去。”忽然,稍稍沉吟,急道“且慢,曹参,我看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还是让靳歙和你一起去吧。”曹参暗叫不好,好在还能沉住气,不露声色,道“好,好,那就请靳中尉一起走吧。”赵高阴笑一声道“那我就在此恭候你们好了。”两人低头诺诺而去。
靳歙点了十来个军卒,随曹参要出县衙,曹参陡然一脸为难道“近来狱中人满为患,我有要紧话交代就来,要不然,犯人为乱,可就不可收拾了。”靳歙颔首道“理会得,本职要紧,你且先去交代,不过是请人而已,我就在这儿等候片刻就是了。”曹参谢过,急急回了监狱,一盏茶功夫出来,这一行人便望泗水亭公廨而去。
再说刘季自从夏侯婴被拘,自己侥幸脱逃,回道亭里,急急去抚慰夏侯家,因不知道结果如何,夏侯一家可是哭沉了,自己说了记不清多少的话,方才稳住夏侯婴的家室情绪。夏侯夫人审如儿最后还撂下一句压力山大的话“季哥,我夫君这回的生死存亡,凶吉祸福全靠你了。”刘季只得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打起包票来道“没事儿,一切有我呢,这事儿只是个误会,弄清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夏侯家这才吃了定心丸,暂且安定下来。
刘季出了门,心中直打鼓,暗道“你们是让我敷衍过去了,我老刘这一块可怎么弄?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急急回到亭里,气还没喘匀,屁股还没落座,只见外面马蹄声甚急,一个人飞快进来,原来是任敖,由于急,他的口吃犯了,道“季哥,不好了,曹参让我来、来、来告诉你,赵高指使、使他们来请你去县里······”刘季一拍脑门子道“任贤弟,休要急,先喝水慢慢说,请我去县里,又有什么不好?”任敖道“喝不了水了,请你的人马上就来了,有靳歙的官兵,清一色的带兵器的,而且,曹参受命的时候,赵郎中令拍桌子瞪眼,所以曹参说不对劲,怕你凶多吉少了,让你自己赶紧做个预备,我得马上走,要不然就要露陷,我和曹狱椽都脱不了里通的干系,一锅端了。”刘季这才心里一沉,道“既如此,谢过了,你快回去吧。”任敖飞一般出了门去。
刘季不乱,急急招呼手下小吏,吩咐道“等会儿县里来人请我,你就说我自从蒙郎中令大人客气,吃了他的尊辛辣狗肉,一直激泻拉肚子,不见安宁,今日身体更是不适,告假延医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知道吗?”小吏诺诺,刘季这才一道烟一样先避开了。没过多久,曹参、靳歙他们的人就到了泗水亭公廨,自然是扑了个空。最后,听了小吏转达的刘季那一席话,曹参一脸无辜,便问“靳将军,赵大人请人也不提前吱一声,弄得我们空跑一趟,这可咋办?”靳歙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回去照说复命就是,天色尚早,下午有空我请曹狱椽吃酒。”曹参偷笑谢过,这一行人乌龙自回县里。
靳歙、曹参回去找赵高复命,赵高眼珠子眼白又多了,一肚子狐疑,最后竟然“嗨嗨”干笑几声,对靳歙、曹参他们道“二位辛苦了,既然刘季人不在,也是本宦官的错,你们就下去歇息去吧,我这儿没事了。”两人诺诺谢过,出了门,急找酒肆喝酒去了。
赵高望着曹参背影,口中嘀咕,道“尔等竖子地头蛇,果然不可靠,尽是互为朋党的一伙,看来,这刘季已经有所察觉,再不能这样打草惊蛇了。哼,我就不信我秘密抓不来刘季,你们且看看本老公的通天手段,为你们建一桩不世之功看看,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漏不了。”想到这儿,他冷冷一笑,用手敲敲内墙,拖着阴阳腔道“郦县尉,你该出场了。”只听得里面昂扬应答一声道“赵大人,末将在。”只见得一员老将昂扬出来,躬身一揖,他是谁?新来的县尉郦商是也,本是陈留人,乃是狂生郦食其的胞弟,颇有其兄的狂性,只是他和其兄好在一个酒字上不同,他好在一个色字上,多年累官,才爬到一个县尉的位置,如今刚来沛县就任,还没去见县令费去病,就让赵高虐了来指使,实在是命中苦也。
赵高审视郦商,可怜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年纪半百,胡须发髻斑白,可怜才累官个小小的县尉,我倒是有心抬举你,不知你肯用心否?”郦商一拱手道“赵大人眷顾,末将感激不尽,再说为朝廷赴国,郦某敢不尽力?”赵高“嗨嗨”奸笑道“我听说你这半老人,武艺才德不俗,之所以官场不遇阻滞,只是亏在一个女色之上······”郦商急了,赶紧辩解道“大人,休要听人谗言,那是中伤小可的。”赵高一摆手道“这没什么?自古英雄皆风流,你只是做好了官事儿,你只管风流快活,又有何妨?只是眼下,就有一件事儿须你,而不是他人,将要去办。”郦商拘谨道“大人指示,小可敢不向前,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赵高鼓掌,道“好,你附耳过来,我来告诉你。”说着,两个人耳语半天,神神秘秘,最后,郦商一脸凝重,领命而去。
中阳里,吕雉从看到那个五十多岁的壮汉第一眼时,就笑了,她笑得内涵忒丰富了,嘲弄、轻蔑、自信、淡定······好多好多的情绪潮水一样翻涌而来,多得连她自己都惊诧得应付不过来了。自从丈夫刘季对他讲出了自己和夏侯婴无意中卷入的一桩祸事,以至于夏侯婴身陷囹圄,吉凶未卜;最主要的还就是有一个神秘的邪恶势力在高举起的灭刘之剑,策划着赵高对自己的攻击的种种异端。这个吕雉出奇的冷静,真不是一般村妇所能拥有的睿智、冷静,让刘季都感到惊心。她只是谈谈地道“人生难免总有几件祸事,你也怕不掉,不如就这样边走边看边应对就是了。”刘季奇道“没想到了娘子倒是没有一点惊惶,可真是天生出来的难得,那我就先佯装不知道,先躲一阵子,看他们怎么使招,再想应对之策,我估摸他们去亭里找不到我,肯定会找到家里,娘子你就见机应付就是了。”吕雉道“官人自便吧,朝廷的人不方便点破你,那就是肯定没有铁证,所以才不会贸然来抓你这个亭长,你好赖也是个村长,也是龙祖的官啊,他能怎样?”刘季以为然,先自去避让了。
好个吕雉,小可有一首《吕后歌》,自以为倒是写得中肯,诗云
白云帝乡来,山东吕娥眉。
月中仙魅影,雪里铁红梅。
髻鬟压须頾,曲裾杀三枚。(韩信、彭越、英布)
江山坐莲墩,玉玺掌青袂
庙堂很胭脂,一顾荡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