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在朝觐盟主楚王心的时候,张良不失时机地带着韩公子韩成出班,奉表出来,朗声道“阳翟张良代韩公子横阳君成致贺楚怀王新立,天下反秦,楚人首义,理应是盟主,况且项梁大将军武威盖世无双,所以,理应入主天下大事。韩,本是天下七雄之一,故韩相之子张良请盟主诏命天下,立韩诸公子横阳君成为韩王,以为羽翼,增益树党,共勷反秦大业。”项梁叫好,当场让楚怀王诏命,张良为韩申徒,也就是韩国丞相,韩成为韩王,拨给兵马三千,令自回颍川立国去了,自此,最后一个反秦的集团韩国挂牌营业。
就在新楚王初立之际,项梁使人昭告天下,此时,那是面向大山一声呐喊,霎时间山鸣谷应的超能效果,只要是反秦之师,无不响应。就在这时候,陈县的吕臣的加盟表和求救信同时由叔孙通送达。原来是三川守李由率杨熊和章邯的部将周类再次兵临陈县城下,来势汹汹,情势十分紧急。项梁接警,在王庭上大声疾呼“昔日春秋五霸,盟主天下,无不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现在,我王是盟主,陈县又是陈王旧都,大家昔日的王庭,这样的战事岂有不救之礼?谁愿统兵去救?”庭前黥布应道“李由等不过是朝廷偏师,就由我和蒲将军去救行了,不劳列位上将动身。”项梁颔首,楚王心即下了通牒,即日点兵两千,出了楚京。
黥布在楚,那是仅次于项羽的第二号猛将,善使重兵器皇钺斧头,他和有些非人类的蒲将军那是亦正亦邪,他们在叔孙通的指引下,清一色的重装骑兵,向陈县突击而去。他们赶在吕臣、孟舒等苦战之中,不失时机的出现了,此时,陈县城邑崩坏,官军已经杀进城去,在闾巷中混战,眼见得吕臣等就要被歼灭了,就在此时,雷震一声,黥布的骑兵铁流滚滚杀来。黥布和项羽一起之后,深受影响,战风改成勇战,以凶悍取胜,所率之兵呐喊声震天动地,截住秦将周类,抡起大钺斧头以泰山压顶一般袭来,那猛劲就是一头突击向前的大犀牛;这一厢邪异灵怪的蒲将军和具有天外能量的方士杨熊,那也是电闪雷鸣,阴风惨惨······
此时的主帅李由正在城上谯楼观战,他得见黥布如同一团烈火,在官军中进退如入无人之境,周类仅仅自保,忽然,黥布一声狂吼“杀!”竟然将周类从马鞍上挑向空中,将他玩偶一样翻转一周,就在周类大头朝下的时候,一翻大钺锋芒承接,可怜周类惨叫一声,头盔碎裂,血贱五步而死。李由见了不由自主地大声长叹道“黥布真是诸夏冠军也,有将如此,帅岂碌碌?不得再战矣。”急令鸣金退兵,自己和血染征衣的杨熊拼死突出重围,弃城而逃。
吕臣和父亲吕青、孟舒来见黥布、蒲将军,拜到尘埃道“方才我亲耳听到三川守李由惊叹,黥布、蒲将军雄师是诸夏冠军,这是至高无双的荣誉,李由是何许人也?当世人杰,不是由衷,他是决不会说出这话来的。吕臣等陈王旧将从此愿归项梁大将军麾下,为楚王效命疆场,大恩不言谢,大丈夫不拘小节,唯重大义。”至此,陈县归于项梁,吕臣等陈胜旧臣即去盱眙称臣,并且贡献一面大旗,奏上道“这次克服陈县,我楚国之兵,在黥布、蒲将率领下,在陈县已经陷落的危急关头,犹如神兵天降,起死回生,保我一城军民平安,不受暴秦屠戮,将官军杀得个文进武出,血刃纷纷,取了周类人头,当时三川郡守李由惊呼我雄师为诸夏冠军,是以威震四方,传遍乡野。战后陈县三老倡议,地方贤达制作这面大纛,上面刺绣篆隶书,赫赫是‘诸夏冠军’四个字,所以今天,吕臣特来奉上,以表民意,壮我军威。”项梁听了大声叫好,道“此大纛就作为我军军旗,由上将黥布、蒲将军执掌。”黥布、蒲将军出列谢恩,项羽不服,大叫道“不如作为先锋旗帜,总比个人执掌更好。”黥布赶紧折腰道“鲁候的话有理,如此大的名头其实是我们全军军威,不是我俩个人之力,也只有我们江东雄师可以胜任担当。”项梁听了,深以为然,当堂就这么定下来了,此大纛和熊、虎二旗一起作全军先锋旗。
更出乎意料的是的是,当时流落在象郡避难的靳歙、傅宽二人,还带来了一支交趾兵来投奔,一个个被发纹脸,黑齿精瘦,身上藤甲箬笠,一番化外之地的气息,项梁亲自恭迎靳歙、傅宽,这两人和他的帐下诸将多是熟络,今天自己庆幸大难不死,有了投明的地方,也不见外,便在项梁帐下听用。
项梁克服陈县——这个陈胜旧都,天下反秦的名义中心,一时威望日炽,天下人莫不望盱眙为都,尊楚庭为首,于是,项梁行文天下,公告楚王将于本月十五阅兵于薛县微山湖畔,届时川原无极,望水淼淼,好一处壮阔的沙场。到了这一天,项梁早就收拾校场,垒起三层点兵台,兵分骑兵、步兵、车兵、水兵、弓弩兵、投石兵,各异旗帜为别,项梁坛上点将有鲁候项羽、当阳君黥布、军师范增、上将吴芮、龙且、钟离昧、曹咎、召平,将军项伯、项佗、项庄、梅鋗、宋义、雍齿、韩(国)信、靳歙、傅宽、韩信;魏王咎特派周市、魏豹;齐王田儋特派田横、华无害;赵王歇特派张敖、陆贾、李左车;燕王韩广特派臧荼;韩王成特派张良;陈胜旧臣吕臣、吕青、叔孙通、田巴、董绁、郑布、朱鸡石、余樊君、张黡;武安候沛公刘邦率萧何、樊哙、周勃、曹参······赴会受阅。好一场群英大会,那是风起云涌,众众济济,蔽塞沙场,元戎项梁手执令旗,调度阵势,纵横开合,惊天地,泣鬼神······
就在项梁的楚国在薛县群英云集,沙场点兵,校坛阅将的无限风光尽被占之际,一队队铁骑,昼伏夜行,就像狮子、猎豹在对猎物发起捕猎的前戏一样,静悄悄而又杀气腾腾的潜行,以期最后发起冲刺的搏杀。这次是朝廷元戎章邯亲自督战,向他的下一个猎物——魏国进发,当时章邯兵锋所向,将魏集团从故都大梁压迫至陪都临济(今河南济源),于是,官军的目标是魏都临济,就在魏王咎毫不知觉之中,他已经完成了对临济的战略布局,征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章邯强渡济水的时候,镇守在外围的守将瑕丘(今山东兖州)人申阳,也就是我们前文说过的魏国杞县县令,他早年也是张耳的宠臣,因为张耳在魏国的影响,才得以致仕当官的,魏亡后流落乡野,直到魏国复辟,才再来投魏王麾下。申阳接警后来不及奏报魏王,便自主应战,提前在济水的津渡口堆积芦苇。章邯前锋姚卬不知道敌情,就在渡口抢滩登陆,忽然,岸边芦荻里冒出魏军人马,清一色的弓弩兵,箭头上尽是绑的油脂,申阳一声号令,尽数点燃,对准河岸堆积的芦苇射去,顿时引燃大火,赤焰张天,官军被出其不意,顿时乱了方寸。先锋姚卬眼见得柴薪不多,烧不了多久,只是将士乱了阵型,便大吼大叫督战,申阳一见士气可用,策马来战姚卬,以高临下,两人走马灯一样厮杀在一起,突然,申阳流星刺锤缠定姚卬,一声怒吼,将他拉下马来,赶上去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声弓弦响,一箭射来,申阳大惊,侧身仅仅躲过,原来是官军的副先锋虫达赶来了,救下受伤的姚卬。申阳回马,鸣金收兵,章邯的大军便源源渡过济水,一直蹑迹申阳追到临济城下,对诸将道“魏王已知我军攻城,恐怕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了。”便下令屯兵,不得再去追申阳,再作筹划。
魏王咎从申阳嘴里得知军情,自己和周市急急如火登上谯楼,瞭望得官兵黑压压乌云压顶,良久无语,最后对周市、申阳道“从大纛旗帜来看,此次是章邯亲临,凭我们一己之力,这仗是没发打的,眼下我们刚来临济,兵少粮缺,这样吧,我和申阳守城免战,周市和寡人的王弟魏豹去薛县项梁处搬救兵去。”周市诺诺,和魏豹一起从间道出了围城,自己直投薛县项梁处,魏豹则去狄县齐王那儿求救去了。
项梁接报,热血沸腾,对周市道“大家既然结盟,决不能坐视不救,我即派遣项它(一写为佗)和田巴随老将军救急去。”即点起项它、田巴,率两千人马,随周市星夜驰援临济去了。这边魏豹去狄县见了齐王儋,道“齐鲁人崇义,天下人无不知之,现在我国有难,理应八方支援,要不然我国亡,下一个轮到的也逃不掉。”齐王儋慷慨激昂,道“你们魏国,除了盟主楚国外,就来我齐国求救,这是高看我齐国,所以我齐国定会举国之力,去帮你们脱困,寡人亲自出师去救。”田横一见这有点弄大了,急忙制止,可是,齐王儋不由得他发声,决定道“田横,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鲁义士风气,你不知道吗?你留守狄县,我和王弟田荣去救魏,就这么定了。”话说到这份上,田横有什么说的呢?只有退回席上,看着魏豹恩谢。
于是,楚、齐两支生力军渐次抵达,急不可耐的田儋一到战场,马不停蹄地对官军发动了战斗,楚军这边一见打起来了,自己还是盟主,好意思观战啊,立刻擂起战鼓,加入战团,城上谯楼观战的申阳见机,打开城门冲杀而出,三军会战章邯。没过多久,章邯所部渐渐往外异动,眼见得是支撑不住了,忽然,舍弃了营垒,潮水一样溃逃而去,幸得大将王离和赵贲拼死抵挡,官军这才逃离。
盟军得胜,凯旋回了城,魏王咎大喜,和王弟魏豹命人牵羊担酒,大开宴席宴请两路援兵,这一夜,临济城张灯结彩,鼓瑟吹笙,魏王庭上,彩女婆娑,乐舞回旋,三军士卒欢声如雷,恣意吃喝,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午夜,一片白莲花一样的云彩烘托出半规月亮,这时候,如同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样,章邯的官军人马衔枚,静悄悄如同阴兵过路,杀气腾腾如同貔貅天降,对这座还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城邑开始了突击。章邯在暮色中对三军发出指令“首战齐军大营,伐其交,断其友,先不要攻击魏军,务必对齐王一击必中,决不能有误。”赵贲得令,对毫无防备的城门发起了致命的一击,城门在突发海啸一样的攻击中坍塌,官军潮水般冲了进去。
当枕戈待旦的田荣发现官军水洗一样冲入大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跨上战马,大声呼喊“大王,大王······再也见不到齐王儋了,情势十分危急,不由得他再去寻找哥哥齐王儋,因为,现在满城都是官兵,什么编制都没有了,将卒不能相顾,一片混乱之中,也分不清敌友,只得大喊一声道“我是齐大将军田荣,齐兵随我突围去。”这一声喊,齐兵一震,纷纷来聚集,同时也迎来了秦军王离的冲击,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利大于弊的,周围的楚将项它、田巴,还有魏军周市、魏豹有了目标,抱团取暖,爆发出难以预料的能量,杀退赵贲、虫达,突围出了临济城去。
事实是这样吗?那可不一定,元戎章邯出了偷袭之外,在进行着他的第二部曲,既定计划的另一杀招,擒贼先擒王,至于其他的人,他决定是暂时放过,这样做分解对手实力,免得麻烦,让他们走就是了。他对齐王田儋的斩首行动已然成功,部将赵贲已将齐王田儋枭首,首级已经奉献在自己的手中了,那第二个贼王——魏咎,已经被他牢牢锁定,围困在一座名为秋风居的小楼之上,现在自己督战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楼为了个水泄不通,连飞鸟也是插翅难逃,密密麻麻的的弓弩手虎视眈眈的盯着小楼,那儿魏王咎成了瓮中之鳖,逃无可逃了。
这魏王为何走不脱?为何要在乱军中逃上小楼?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这说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其实,魏王咎在联军的拱卫下,逃脱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对自己弟弟魏豹说“王弟,你先走,寡人即刻就来。”魏豹允诺一声,随着众将突围了出去,回头看看时,并没有看见哥哥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此刻官兵云来,泰山压顶一般容不得自己再有片刻犹豫,生死存亡只在眨眼之间。田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此时不走,哪有命在?便一把扯住他叫道“快走,你再等你王兄,唯有一起死,有何裨益?”不容得魏豹不走,硬生生裹挟着涕泪滂沱的他突围而出。
原来魏王咎一见大势已去,激起了一腔义勇,热血沸腾,毅然放弃了逃命的机会,端坐在王庭宝座上,挚出宝剑,长叹一声道“魏国破灭,累及临济的老百姓,我哪有面目放弃他们,不管他们的生死而苟活,我不走,我就自戕陪你们好了。”说着,对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忽然,有人将他宝剑挑开,魏咎定睛看时,却是太仆陈平,原来这阳武陈平来投自己很有些时日了,自己素来没注意他,只是委任做了一个闲置的太仆,更别说重用他了。眼下急难时刻,陈平却冒了出来,魏咎萎靡问道“原来是陈平太仆,你怎么没去逃命去啊?”陈平道“说实话,我走得太忙,也是运气不佳,误入歧途,等到我再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此天亡我也,但是,我想现在突然就有机会逃得出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大王方才的心迹我都知道了。难得你有此惊天动地的爱民之心,只是你现在就这样自杀死了,那就是白死了,毫无用处,谁也不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在下倒有一计,可保得临济老百姓不受诛杀,那样大王的心愿得了,你的行为就有价值了。”魏咎道“只要保得临济一城百姓,我这个魏王决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你说吧。”陈平便附耳低声指教魏豹一番,魏豹听了,仰天长叹道“陈平,我即去往生,本来是无怨无悔地上路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一悔了,我这一生后悔没用你,要是早用你的谋略,魏国何至于今天啊,陈平太仆,一切唯有再待来生矣。”陈平再拜道“大王言重了,你只要照我的去做,你也就得其所也,陈平也是你的子民,也一样蒙受大王你的天大恩泽而活下去,也会一样终生铭记你的好,那我这就少陪了,退后去关乎大王恩德,亲眼见证一城百姓存亡去也。”魏咎痛快笑道“你们放心吧,魏咎是不会让百姓们失望的。”
于是,魏咎依照陈平计谋,独上秋风居小楼,对着蜂拥而来的官兵大声叫道“魏王咎就在楼上,恭请大将军章邯莅临。”当时,秦将涉间正好在此,听了和将士们一起欢呼起来,涉间便吩咐士卒围定小楼,自己差人去报章邯,自己已然将要擒得魏王咎。章邯即刻风风火火赶来。楼上魏王看见一领猩红色的大氅元戎赶来,知道是章邯到了,便放声高喊道“章邯大将军,你是朝廷元戎,那你也是临济百姓的父母官,临济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对吧?”章邯沉声道“没错,可是,现在临济是一座反城,你是一个反王,我岂能有妇人之仁?”魏咎用陈平教他的话道“大将军说得没错,有我魏王咎这个反王在,临济就是反城,临济百姓就是造反的暴民,但是,要是我魏王咎这个反王不存在了,那临济就是大秦的郡县,临济的百姓就是大将军的子民,这没错吧?”章邯颔首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只要你投降,我保证临济百姓性命安全。”魏咎道“大将军朝廷重臣,说话一言九鼎,对吧?”章邯指日发誓道“我章邯指日为誓言!”魏咎道“我是魏王,可以为将军来送死,但义不降秦,我就马上给大将军一个交代。恳求大将军恩泽,劳烦你搬运柴禾,堆在楼下,一把烈火送我走吧,那样,大将军有灭魏之功,可以交代咸阳阙了。”章邯听了,心下震恐,一时竟然不忍,道“魏咎,你就下楼来降,章邯一定会去宫前为你说好话的。”魏咎回应“奸佞当道,不然天下何至于此?魏咎谢过大将军美意,我在异界也会感激你的,你须要遵守诺言,保全我魏地的老百姓啊······”
涉间见状,上前道“元戎,你厚德不忍,可是,朝廷以法治天下,哪能姑息,就让属下来办此事好了,请大将军退下歇息。”章邯轻叹而退,涉间即令士卒搬来柴禾,团团围定小楼,最后再问楼上魏咎道“我再三最后一次问你,魏咎你投降不投降?否则,就即刻行刑了,休怪本将言之不预也。”魏咎不再回答,当窗鼓瑟放歌,慷慨悲凉,长歌当哭,歌云“······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也不知这一把烈火将那秋风居小楼烧成怎样?魏王咎生死如何?陈平能否逃脱?亡命出城的楚、齐联军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六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