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本身裁制时候便是按照女子所用的标准做的,狐裘披在安诸身上整整短了一大截, 吊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狐裘是前些日子才赶制出来的, 用料皆是上乘的白狐皮子。
白狐皮虽是白净素雅,但过于单调, 为了加些点缀,司衣坊按着安诸的要求,在飘带上做了精致的装饰,坠了两串串成水滴状的宝石坠。
狐裘内衬是一块大红的绫罗缎,上面还用银丝线绣了一簇簇牡丹。
卢未央附到宋怡耳畔,低声道:“这狐裘裁制得精美,这位陛下穿衣的风格…果真不同凡响。便是陛下过于魁梧,狐裘披在身上略是小了些。”
“是有些不合身……狐裘很美。”宋怡撇了安诸那边,他的样貌本身没有可以挑剔的,被狐裘那般一衬,倒是显出几分出尘的贵气。
就是狐裘坠着的飘带过于显眼,披在他身上比正常的斗篷短了一大截,如何看都觉着这狐裘过于古怪。宋怡安慰自己,兴许这就是皇家特有的审美罢。
安诸看见二人交头接耳,心上还未落下去的酸意更浓,火气也随着升了不少:“暖手炉!”
他干脆走过去二人跟前,隔在二人中间,将二人分开。他的手从狐球中伸出手,小通子赶紧把暖手炉递到他手上。
他握了暖手炉将手收到狐裘中,又自二人之间走出,看向宋怡与卢未央道:“可不知孤突然造访,是否打扰二位爱妃雅兴了?”
二位爱妃?卢未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安诸第一回 这样称呼她,言语还莫名的阴阳怪气。
她看了宋怡,联想安诸方才的举止,明白他果真还是对她心存芥蒂,便是怕她对宋怡有非分之想。卢未央心上微微叹息一声,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决意不去触碰的,便是不该让人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不打扰的,不打扰的。”卢未央将宋怡往安诸那边推了一推:“听闻陛下近日公务繁忙,想着小怡一人在朝华殿中无趣,臣妾便邀请她一同来御花园中游赏,算是打发闲暇的时间。”
“打发时间?”安诸看向过往一边的卢未央。她到底是心知肚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总之他要让她明白,宋怡的幸福,该由他给她!
他靠近宋怡,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宋怡的手颇是冰凉,他心中一紧,还是硬生生压住心中那份心疼,佯装冷语道:“爱妃只是过来游赏,孤倒是不知游赏还能和琴舞剑,近日天凉,爱妃还是要注意身子,莫要受凉再病了才是。”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会注意的。”宋怡再次对安诸行礼,趁着行礼的机会将手往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的手很暖,许是抱了暖手炉的缘故,便只是被他握着手,她都抑制不住心砰砰直跳。听着安诸阴阳怪气的言语,她实在摸不透。
他是生气了么?是为何生气呢……
安诸心中叫嚣无数的声音,他想把暖手炉递去宋怡手中,更想为宋怡披上狐裘,问她:这是孤让人为你裁制的,你可是喜欢?
但他终是忍住了。
一直以来,他兴许太过将对宋怡的心悦喜形于色放在面上,倒是忽略了太多的东西,若是成了习以为常的习惯,便不再有相应的价值。
作为一个自幼熟读兵书韬略的帝王,安诸决议此番堵一把,他今日就要来个欲擒故纵。
“天气凉,二位爱妃莫要多在园中逗留,孤还有些事,便是先离开了。”他转而对小通子道:“起驾。”
“起驾?小通子还在愣怔中,陛下今日该不是气昏了头,明明便是奔着顾昭仪来的,话未言语几句便是要离开了。还有狐裘和暖手炉,陛下你真的打算自己带走么!”
“陛下起驾——”虽说心上拒绝,小通子还是默默传了口谕。
白色狐裘好似溶入了雪景中,安诸渐渐远行,卢未央才是吩咐人将凉亭竹帘打下来,挡了不时吹进亭中的风雪。又温了茶水为宋怡续了新茶。
“他走了,你便不好奇他过来做甚?”
宋怡接了卢未央递来的茶盅,杯中热茶的温度,就似方才安诸握着她手的暖意:“兴许便是为了明日归宁顾府的事罢。”
“归宁?”卢未央讶异:“归宁礼不是一月多前便送去顾府了么,你病了,回了礼变算归宁了才是。”
“可……”安诸说要与她一同归宁的,日子一推再推,推到了明日。
“你莫要多想,即是他要与你一同回去顾府,或许是想昭告天下他与你的情感,这是好事。便算是归宁罢。要回娘家,你该是开心才是。”
“嗯。”宋怡浅浅啜了一口茶,原是她不需归宁的。他要带她归宁,许是为了她,要给秦氏些警醒罢。
这个帝王她越是觉着有些了解他,却越是看不懂他了。
卢未央搁下手上的茶盅:“他负气离去,你不打算快些回去朝华殿么?”
“为何?”她虽是感觉安诸在生气,可是完全找不出他该要恼火的缘由,这时候他前脚走后脚她便跟着回去,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看来你果真还是不知道他为何恼火了。”卢未央悠然一笑:“也是,便是他多想了。”
宋怡一头雾水,与卢未央又在亭中坐了一个时辰,重新奏了未奏完的曲子,吃茶闲话半日,瞧着天色渐暮纷纷飘雪不见减弱的趋势,二人才是作别各自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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