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敬容看着侄女儿,卫善也回了姑姑一个笑,才刚转过头来,便看见秦昭从宫门边转进来,看见卫善坐在廊下,扭头去看那株移植过来的藤萝,笑道:“善儿怎么光看着,不摘花了。”
五六岁的小卫善穿着白裙子,拎起一片裙角抻开来仰头等着花落下来,在竹架子底下打转,半日才接了一点点,说要拿这个拌糖油蒸饼儿吃。
卫善一见他就笑弯了眉毛,提着裙子下阶两步,秦昭加快步子过来,伸着一只手还拦她:“慢些慢些,可别又摔了。”
卫善不明其意,卫敬容却先笑起来:“她那会儿五岁,这会儿都多大了,昭儿赶紧进来,我这儿有新造的玫瑰饼。”
三人才刚落座,秦昭便道:“礼部拟了几个给姜家姑娘的封号,父亲挑了一个,发还礼部,怕就要拟诏书了。”
“拟了什么封号?”卫敬容问道。
秦昭还真未留意过,略想一想,才想起来:“长宁。”
卫善是早就知道的,此时再听,心境却大不相同,原来一件件小事都未曾细想过,此时每一细微处都不放过,永安跟长宁,可不是一对儿?姑父心里业州跟蜀地,卫家同姜家,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就算他不说,可在他心底里,也是一样的。卫善捏着玫瑰饼的手一紧,饼上的酥皮就破了,簇簇掉下细屑来。
秦昭看了便笑,掏出卫善给他擦雨水的那块帕子,替她铺在裙子上,见她唇上还粘着些,伸手就去抹,碎屑沾在手指尖上,粘粘乎乎,轻轻一搓奇了一声:“善儿都用口脂了?”
卫善被他指尖碰了唇角,难得竟起了点羞意,拿舌头去舔还没抹去的碎屑:“我再有几月就十三岁了。”她是昨儿一夜未能睡实,今天一早起来,怕卫敬容看了关切,这才叫素筝替她扑了宫妆上了口脂。
秦昭总觉得她没长大,还是娇滴滴的,只顾对人好的小姑娘。议婚是姑姑心急,这会儿又用上了花粉胭脂,秦显昨儿问他有什么能送给卫善哄她高兴的,他还说捉一对白兔给她,好让她养在院子里。
卫善既这么说,秦昭便问她:“那善儿想要什么生辰礼?。”
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最想的一时还捏不住,咬了一口玫瑰饼,睨一眼秦昭:“先欠着,等我想着了再告诉二哥。”
秦昭笑着点头:“成啊,善儿甚时候想着了就甚时候告诉我。”
卫敬容先还要笑,跟着又凝神看他们,不能是秦显,那么秦昭呢?可她差点儿就做错这桩事,也幸亏还不曾跟丈夫开口,秦昭虽好,也得再留神看看。
卫敬容养活了四个孩子,秦显秦昭卫善和秦昰,小儿子才这么丁点儿大,秦昭又是八岁才到身边,可秦显是她看着长大的,从什么都不懂,到一样样教会他,这一片慈母心肠,全用在他身上。
心里一碰就泛上酸意来,口里嚼着蜜糖玫瑰心里也不觉得甜,反是秦昭,跟她时候最短,却是最体贴的一个了,这么想着,便道:“等给你大哥做了衣裳,给你也做一件。”
卫敬容手慢,哪一个娇养长大的姑娘,能铺开布就裁出一件衣裳来的,这许多年她在针线上用的功夫短得很,每个孩子能得个三四样,就已经是难得了。秦昰从小娃娃长到大,正是卫敬容最忙的时候,还是卫善给他花心思做了一双虎头鞋。
秦显往寿康宫拐了个弯才过来,眼儿一扫不曾看见碧微,卫善自知道碧微害怕秦显,也不一门心思想着要撮合这两人,她一看见秦显便闷闷的,秦显哄她一句:“善儿还生气呢?明儿大哥逮两只白毛兔子送给你好不好?”
卫善原来养过兔子,约莫是三四岁的时候,在青州养的,天天拿菜叶子喂,养得兔子滚圆滚圆,她想起养过兔子来,跟着便想到被她拉着一道去喂兔子的秦昭。
秦显看她露了点笑意,便当这事儿已经揭过去了,当着弟弟妹妹们,想跟母亲说的话又说不出来,卫敬容已经站起来,叫他伸开手,替他量身子要裁衣裳。
卫善眼看秦昭坐在一边,眼睛盯着卫敬容的笑脸,心中一软,扯了他的袖子:“我给哥哥做一件,好不好?”她哪里在做过衣裳,鞋子都费了好大劲才做出来的,跟着又加一句:“你可不能嫌我做的难看。”
秦昭低头去看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白玉一般,指甲圆溜溜的,像一颗颗粉珍珠,她哪里裁过衣裳,又是剪子又是针,把手划破了怎么好,劝她道:“你慢些裁,放宽些做,我明年夏天再穿。”
卫善眨眨眼,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我的手哪有这样慢!”把秦昭拉起来量身,这才发觉得平日里秦昭同她说话,都是有意矮了身子的,当真挺直了,比秦显也不短多少。
卫善这一年里虽然长了个头,站在秦昭面前依旧还是身量不足,秦昭两只手抻开,她都能从他胳膊底下绕过去,量完了出了一身薄汗。
宫人把数记下,卫善坐在罗汉床上歇息,才要吃茶就听见秦昰在窗户外头笑闹,同他一道来的,还有姜家姐弟。
秦昰去长安殿找了他的新伙伴,姜碧微也跟着弟弟一道去,不意会在丹凤宫里见到秦显和秦昭,姜碧成一见生人,立时往姐姐裙边一缩,扯着她不敢上前来。
秦显一双眼睛灼灼盯着碧微,她今儿穿了那件丹纱碧的窄袖,乌发边簪着一朵绿玉攒的小珠花,花心里是几朵米粒大些的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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