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跟卫敬尧商量是无用的,卫管事便拿着帐册来跟卫善商量,卫善细问他许多田庄田租的事,咬唇问道:“若是免去这十年间佃农瞒下收成,咱们费多少银子?”
此番既要回去,就要宣扬的乡人皆知,吹鼓奏乐回去,也不如施恩于人要强,卫善想到头一个办法,便是让卫管事回乡盘帐的时候,给予佃农恩惠,若是这些年来耕种不断汲养良田林地的,便免去田租钱。
大业评测田地也分几档,良田一亩银子多少,若是乱石荒草的野地,光是开耕又得花费许多银子,是以袁相才会减免赋税,希望战乱时逃难的民人能再回来耕田,农事才是国之根本。
卫管事心里飞快算出一笔帐来,知道这事是靠不着卫敬尧的,他连家里有多少田都不知道,粗算了一笔,开口答道:“不曾看过土地,倒不好估算,这些年的粮价取个平数也约莫得有五六万两银子。”
天下起兵时业州也因远离战事保得平安,民人从不曾断了耕种,后来虽荒废些,也因为底子强,少有那离乡求生的,便不算天灾与战乱粮价高抬,掐头去尾,这个数算的是个平数。
这许多银子,摊到每人头上又哪里要得回来,卫善回去是给亲爹建祠的,一要帐便把原来的恩德都给抹去了,一日三餐四季衣裳才是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
吃饱了穿暖了,这才能有闲心念一念过去的恩义,卫善把手一挥:“全给免了就是。”
卫善吩咐,卫管事只有应承,知道这是拿银子买人望,笑一声道:”依我看,该量还是得量,主家不在,我不过是管事,就该办管事要办的事。”
测评田地,计算收入,是种了粮还是种了果树,有没有人瞒下田地来,每年报的损毁是不是对得上数目,这些数字一合,也得揪几个欺上瞒下的出来,等卫善到了,要立祠时,把这番功绩都记在卫敬禹的身上。
卫善不曾办过这些细事,只知道免债就是给了恩惠,一瞬也想不这许多来,反是卫管事常年做的就是这些事,顺嘴就说了出来,该怎么施恩,怎么抬高,把好处都算在卫敬禹的身上去。
两人商量定了,这才去告诉卫敬尧,他仔细听了,也跟卫善似的把手一挥,佃农事归给卫管事,他要做的是把看看原来留下的守城兵马还有多少旧人,能用的又有几个。
一家人兵分三路,卫修卫善留在京城,卫善主攻赵太后,日子虽短却也有些收获,赵太后到了这个年纪,总爱身边有些小辈,卫善奉承得多了,她神色就一天比一天更亲热。
赵太后不识字,卫敬容写来的信里有提到她的,卫善都会拿来告诉她,送冰来便是姑姑怕祖母在山上暑热,这才早早送了冰来。
赵太后依旧拿鼻子哼哼,可她对杨家的观感也不好,思恩侯夫人功力了得,说的话就是赵太后最爱听的那些,下舌头哭一回,卫家抬着赵家,而杨家竟然隐隐瞧不起她,她心里怎么高兴。
原来卫善要走,把碧微留下是很放心的,如今却不那么放心了,心知碧微无错,可她自进了皇城起,便一直都是姑姑在照看她,出了什么差错,姑姑也撇不清干系。
卫善回去到飞霞阁中便吩咐沉香收拾东西,她常看的书,在写的字都收起来,秦昰玩了回来就看见姐姐在理东西,知道她要走了,眼睛一眨就掉了两颗眼泪:“我也去,带我去。”
卫善把他抱着放到床上,拍着他的背:“咱们都走了,姑姑可就没人陪了,你是不是得留下来陪她?”
秦昰小胖手抬起来揉眼睛擦眼泪,想一想母亲身边确实是没人陪伴,只好点一点头:“那我留下来陪姑姑。”一顺口,把亲娘叫成了姑姑。
卫善正要笑,就见碧微立在门边,手里捧着一碟子薄荷糕:“怎么这样快就收拾东西了?”要是秦昰回去,那弟弟也能回去了。
她还未想到自己,卫善先接过糕点,搁到炕桌上,秦昰这下子更不哭了,他不好意思在姜碧微的面前哭,抓了一块糕自己吃起来。
“来信催得急,想必业州有许多事要办,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五六个月,等我回来给你带业州土产。”她一直在看业州图志,看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当真如何,还得亲眼看一看,父亲那些故旧是不是还能卖卫家的面子。
碧微张口欲问,又略有踌躇,卫善硬下心肠:“姑姑才刚送了信来,再有一月宫中人也要来避暑了,碧成就先跟着昰儿回去读书,麟德殿里都该换夏官讲书了。”
碧微这才显出喜色来,可她又跟着想起了赵太后,空出来的一个月,总不会让赵太后一个人呆在离宫里,可她也不放心让弟弟一个人住到宫中去。
卫善道:“我看祖母很喜欢你,你多陪祖母两天,要是讨了她的喜欢,她的话可比谁的话都管用。”大事赵太后是办不成的,小事她只要开口,正元帝就能办到,去亲近秦显,还不如亲近赵太后。
卫善这一句,碧微听了进去,正元帝是孝子,赵太后一张口,可不就想起了陈氏来,她笑着点点头:“我也很喜欢太后娘娘,能陪着她是我的福气。”
两桩事定,卫善心下暂安,隔几日就要走,先走水路再转陆路,路程遥远,道上又不太平,除了那一千兵丁,还有上官娘子和青霜,秦昭又把王七调了过来。
卫善一样一样想得仔细,到了地方就先吩咐王七去调查杨家,到明岁年末,还些日子,卫家的时间算一算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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