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日子那位御史也该从京城到晋地来了,刘刺史必要派人去接,不论他走哪条道,总会碰上说书的唱戏的,整个晋地早已经搭起了台,锣鼓点儿一响,人人都是戏台上的角儿。
卫善还当肚里的孩子是个慢性子,慢腾腾怎么也得到十月中,可还没到九月底,肚子就坠了下来,这就是落了盆这几日里就要生产了。
她耐着性子等,还当要生了,预备着派人去给秦昭报信,不意这孩子又等了两日,这天才刚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喂过几尾红锦鲤,只觉得肚里一沉,虽从未生产过,却突然心里知道,这是要生了。
这会儿已是黄昏,出城报信到永宁县也是夜里了,卫善还想等一等,可肖管事是接了令的,要是敢瞒着秦昭不报上去,他可得遭殃,一听说里头发动了,赶紧派人去禀报秦昭。
沉香替卫善洗澡擦身,白姑姑看着便叹:“这会儿洗了,一出汗也依旧要湿的,可别折腾这些费力气的事儿,不如攒着劲把孩子生下来。”
沉香还是听卫善的,天儿虽凉了,可作月子不能洗身,想想总有些不舒服,洗得干干净净的,躺在产床上,肚子还没疼的时候,白姑姑就先端了汤食来:“公主能多用些就多用些。”
卫善吃了半碗,不敢喝汤,怕要起身更衣,白姑姑便笑:“这会儿喝下去什么都不要紧,发作起来都是汗,有汗淌总比没汗淌要强。”
沉香取了一双乌森银头筷子出来,等着王爷回来把这筷子埋进地下,取个快生的意头,哪着又取出早就预备好的玉璋玉瓦,王爷吩咐的,生了什么都是宝贝,小弓箭和彩织锦一同搁着。
卫善看她来来回回的跑,还有心思打趣:“你倒比我还忙些。”她躺着没事儿干,疼的又不利害,还想看看书,耳朵竖起来听着外头的声音,想等秦昭回来。
秦昭接着信报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永宁县对外对内都守得很严,来人递上王府的腰牌,守门的兵丁也没放行,把这腰牌送到秦昭手里,秦昭算着日子就快到了,一看见牌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出了门,吩咐吴三坐镇,主管一切事务,自己快马回了晋城。
一路用王爷的金印开道,来的人得了肖管事的吩咐,事无巨细全报给秦昭,几时几刻发动的,府中医女医官稳婆都在,连乳母都已经预备了几个,事事都安排妥当了。
秦昭依旧使力急奔,胯下乌骓也知道主人心意,回去晋城的这条路它早已经跑熟了,老马识途黑夜里也不曾迷失道路。
再有两三日便是十月初一,月亮将满,映着满地的清辉,秦昭马蹄过处,山林间偶有鸟雀惊起,一路疾驶,到第二日天色大亮,乌骓马才停下来,在溪边饱饮溪水,秦昭从马上解下粮袋来,里头的干饼子是喂吃的,自己半日未有水米进肚。
这会儿只觉得满心焦急,拍着乌骓的脖子,从袋里掏出饴糖来喂给它吃,这马喘息许久还未平复,秦昭连着拍它三下,它便知道又要赶路。
赶到晋城时,又是傍晚,秦昭急急奔进王府,乌骓便由马夫领下去喂水喂豆饼吃,秦昭哪里还顾得洗漱,人才到后院就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叫声。
门边人拦着不许他进,秦昭哪里能肯,还是白姑姑听见外头喧闹出来拦住:“王爷满身风尘,不能进产房,王妃快要生了,孩子都能看见头了。”
秦昭战场杀人不知凡知,临阵对敌从未有过怯意,此时听见孩子已经能看见头,脚下竟然发虚,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却见过母马生小马,善儿怎么能忍得住这个疼。
一步都挪不开,隔着窗子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还是沉香看人影告诉卫善:“公主快看,王爷回来了!”卫善哪还有力气看,她连听都听不真切,咬紧了牙关一口气不泄,力气全在孩子身上。
卫善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喝下去的水果然全淌成汗,知道再使使力气孩子就出来了,更不敢这会儿喊秦昭的名字,孩子一出来,就听见屋子里头连声的道喜,卫善还不知道究竟了儿子还是女儿,就睡了过去。
秦昭守着窗口,听见生了,就想进去看她,可一身风尘露水,依旧洗干净了再来,孩子已经裹在大红色的襁褓里,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被白姑姑抱在怀里,满面是笑的恭喜他:“生了个小郡主。”
秦昭根本没听进耳中,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看她生得细细白白,小眉毛和善儿的一模一样,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白姑姑还怕他不会抱,眼看着抱牢了这才撒开手。
卫善也已经从产室抬到床上,换了干净衣裳,连吃的喝的也都替她预备好了,只她还在睡,没有要醒的意思。
直到夜里她才醒了,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儿先看见纱帐上的仙鹤,眼皮一动就听见秦昭的声音,捧了蜜茶给她喝,卫善一气儿喝了一盏,她自己睡饱了,秦昭却是没睡足的模样,只觉得肚皮一空,这才想起自己生了孩子,急巴巴的问:“孩子呢?”
秦昭伸手摩挲她的鬓边:“乳母抱着吃奶去了,等吃饱了就送过来。”
卫善眨巴了眼儿:“是女儿还是儿子?叫什么名儿好?”两人通信时写了许许多多个名字,却怎么也没能定下来。
一句话把秦昭给问住了,他怔得一怔,急急出门去,看见门上悬的彩绸,这才进来告诉卫善:“是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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