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孩子起名都简单的很,这个女娃娃一落地,就是魏家的掌上明珠,魏宽干脆就给她起名叫魏明珠,只是圣旨不能违抗,何况下旨时,承吉还是个机灵孩子。
卫善还真就是去戳人心肝的,未来皇后的生辰,魏家并不打算开席摆酒大收贺礼,可只要那帽子还顶在这三岁女娃的头上一日,门前的贺客便不会少。
甄太后再喜欢自家侄女,有正元帝的遗旨在,甄氏女进宫至多为妃,就算有甄家在后头撑腰,她也不能比皇后先宫门。
皇帝十四岁才够年纪大婚,魏明珠那会儿才刚十二,魏家要用皇后年幼的借口再多留孙女两年,甄氏女说不准已经过了双十年华。
哪有年纪这样大还进宫选妃的,除非奉恩公府能撕下脸皮来不要,让自家嫡亲的孙女儿,以官女子的身份进宫,一步一步提到妃位上去。
甄家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新帝智缓甄家如何不知,那么将来谁能先生下儿子,谁就赢了一头,皇后年岁小,进了宫也不一定能生养,只要抢在前头生了孩子,甄家的荣华富贵便代代相传了。
甄氏还不待外传,甄夫人口里却瞒不住事儿,这风总有一天要吹进贺氏的耳朵里,她的女儿才这么点大,就要吃人算计,哪个当娘的,能忍得下这口气。
卫善的贺礼一送过去,贺氏看了就抚住心口,女儿还满床玩闹,收的东西便都是些百年好合的玩意儿,她捏着礼单胸膛不住起伏,看看女儿拿起珠花仰脸眯起眼儿就笑的样子,红了眼圈道:“真是欺人太甚。”
待到魏明珠生辰那天,卫善早早便去了魏家,她公主之尊,又打着替太皇太后来送礼的旗号,魏家不得不款待她。
贺氏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当年卫善看破魏夫人的养子就是贺明达的小儿子,这许多年来都不说破,贺氏很承她的情,亲自给卫善添了茶,卫善看她一眼:“我在月中许多事都不知,出了月子这才知道,原是小住几日,谁知姑姑一走,太后便让娘家侄女长住蓬莱殿,与陛下同吃同住。”
譬如一刀扎在贺氏心口,她如何不知魏家此时有多么难堪,甄氏蠢妇竟装着不明白,满口说留娘家侄女是自己没有女儿,这才要侄女陪伴,年宴里陛下就伸手拉着甄氏女,又把明珠置与何处。
“太皇太后也是刚刚知道,原来说了许多回都无用,难道要把太后叫到跟前训斥?只是委屈明珠,这才吩咐我怎么也得走这一遭。”卫善看看贺氏,又看一看正捏着朵绒花玩闹的明珠,伸手摸摸她的小手,养得玉雪可爱,手掌肥乎乎的,手背上几个小肉涡。
卫善倒有片刻心软:“我也是有女儿的,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承吉万事不懂,明珠虽比他小,却得事事让着他才好,宫里的日子,不容易过。”
贺氏满面寒霜,她是听见婆婆说不如反了,再不吃这闲气的,可贺家满门被屠,只有她出嫁才活得一命,如今贺家只有弟弟这一脉香烟,若是不成,魏家如何,丈夫如何?儿女又当如何?
心里思量再三,反而是她苦劝婆婆,这才将魏夫人劝了回去,可心里一阵阵的翻腾,每每想到女儿嫁人,嫁一个痴儿,奉一个蠢妇,就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
卫善见她心中气动,又扯上两句闲话,譬如这回二月二龙抬头时的亲耕亲蚕,魏夫人报病不去,便是奉恩公夫人站在诰命之首。
一面说一面褪下腕间的响镯逗弄明珠,明珠一把扯住了镯子,摇在手里听里头滚珠轻响的声音,响一声就咯咯笑上一阵,玩得累了挨在贺氏的身上睡着了。
人是睡了,手还紧紧攥着响镯,轻轻一碰她便扭动一下,贺氏不欲吵醒女儿,赶紧收手,轻声道:“不如打一对新的,给公主送回去。”
见她这样爱重女儿,卫善唇边露出笑意来,低声摇头:“只当是我送给明珠的,世间若只有一心相同,便是当娘的心了。”
贺氏不知她何来这一句感叹,正觉得古怪,就见卫善抬起眼来,一双眸子清泠泠的,粉唇微启,用只有两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齐王殿下半月以来爱往梅林中赏梅花,我原来倒不知道太后娘娘也爱梅花。”
贺氏一怔,梅花早已经不是花期,都快落尽了,还赏得什么花,她怔怔然看向卫善,跟着立时明白过来,瞪大了眼儿盯着她。
卫善却低下头去,看着明珠睡得嘴巴微张,摸摸她的面颊:“真是个好福气的孩子,有这么一个疼爱她的娘亲。”
等了半月两人已然成事,曾文涉又在朝中旧事重提,让魏宽交出北衙三卫中的羽林军,这回他还连带举荐了齐王,让齐王统领羽林军。
魏宽在紫宸殿议政厅中用目光刮过满朝文臣,看得他们身上一寒,那几个原来跳得凶的,此时一个个噤声不语,直到魏宽出了殿门,曾文涉还没缓过气来,嘴里嚅嚅出声:“这是要造反……这是要造反。”
甄家既然敢连同曾文涉挑动士林文从忌惮魏家,那魏家当然也能咬一口甄家,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丑闻,贺氏紧紧盯住卫善:“这话当真?”
卫善阖阖眼儿,倒喜欢贺氏这个有一说一的性子,干脆道:“若我出手,姑姑必然伤心。”
她自己不动,却要别人来挑破,借她的手惩治甄氏,实是想坐收渔利,可贺氏却不能不心动,甄太后与齐王若被撞破,魏家在朝中便没了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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