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新帝智缓,可谁都觉得眼前的日子尚且过得去,太皇太后出宫往永福寺去时还人心惶惶,就怕甄氏一人独大。
甄氏果然也“不负众望”,提拔甄家,结党营私,年节中外命妇们进宫赴宴,甄氏坐在上首面露骄矜之色,这些命妇们拜虽拜了,可总是不免将她与卫敬容相比较。
甄家行事比卫家有云泥之别,不提太皇太后在先帝微时便陪在左右,卫家两个兄弟更是战功赫赫,甄家除了抱养新帝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勋?
倒让奉恩公世子以皇帝的娘舅自居,子弟们更是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如今甄太后进了小瀛台,太皇太后回宫坐镇,后宫自然就安稳了。
蚕宫令丞奉上茶果点心,稍做休憩,等待吉时,再列队出殿,到采桑台采桑。
殿里正是安闲,外头却乱起来,内命妇们才刚齐聚偏殿,外命妇缓缓下来马车,听见外头喧闹都蹙了眉头着人去看,是哪个敢在大典之前失仪,待听见乱声越来越大,方知是前边祭坛乱了起来。
宫人太监跑进偏殿报信,忙乱中又说不明白事由,只说京城生乱,南门守城兵丁冲进祭宫来保驾,到这会儿这些命妇还记得城中流言,先帝时的赵太后一去,赵家便没了人撑腰,正元帝十分瞧不上这个舅舅。
赵家人又不争气,只有一个子弟尚算得踏实肯干,却偏偏为人木讷,如今就在南城门当个守城的八口校尉,既是他领人来了,京城里就是真的乱了。
这些太姬们头一个想到能依靠的就是太皇太后,有人呆坐殿中不知如何反应,也有机灵些的早就绕过回廊往后殿去。
一路上就见前殿跑进来许多兵丁,嘴里嚷着护卫太皇太后,却个个举刀动枪,把廊下院中摆的花盆踢得滚落出去,砸在阶前碎了一地。
太姬们挨着窗边看见,连声惊叫,不及迈出殿门的,赶紧缩身回来,藏在殿中紧闭殿门,将椅子家具推到门边堵住门,缩身靠在墙边门边,人多的地方总比外头安全。
卫敬容一到正殿便说要宣些蚕妇进殿问话,蚕宫令丞倒不觉得古怪,太皇太后还是皇后时,每到亲蚕都要问一问蚕妇今岁蚕桑事,皇庄送上的来的妇人也都早得过交待,说些风调雨顺的好听话,只是这些往年都安排在亲蚕之后。
蚕宫令丞待自己去宣,颂恩往前一拦,今日典礼,太监们也早换礼服,手中拂尘礼器一搁:“还是我去挑些模样干净利落的来。”
七八个蚕妇才刚进了正殿,外头喧闹声就传了进来,小福子出去片刻立时回来报信,只说前殿已经乱作一团,究竟何事还不知晓,既然乱了,正可趁此时机逃出祭宫去。
怀仁怀安领的人马本就在北门山林边等待,卫善原还想多拖延些时间给王七,王七带着这许多人,能骑马的就只有秦昰秦晏两个,骑术还都只是寻常,从未曾长途奔波过,余下又都是女眷幼儿,根本就走不快,难道曾文涉发觉永福寺车辇中根本无人?
这比卫善预想的乱得更早,隐隐绰绰传说是成国公叛乱,外头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原来曾文涉未动,魏宽先动。
他竟不等祭祀进行关四方宫门时带兵围住祭宫,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而先占据了皇城,怪不得小唐没有及时报信。
卫善立时扶起卫敬容:“等不得了,咱们即刻就走。”内外命妇在外乱作一团,趁乱往北门去,魏宽
的兵力大半都会去追击承吉,只要上了官道,冯五就在半路接应,怀仁怀安两个压阵,到了雍州,秦昭旧将关城门点烽火。
“当真是成国公?”卫敬容还不肯信,她答应逃往雍州,是秦昭来信劝她,雍州城的守城将士早已经换了秦昭在清江时的旧部,凡有战事雍州为退守之地,如今战事将起,正可退守雍州,等待清江陇右大军前来。
卫善也不知究竟,随手抓过一件斗篷,替卫敬容披在身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簇拥护卫在中间。人已经从前殿涌到后殿来,多是些女眷宫人,惊呼不绝于耳,还有那腿快眼尖的看见护卫守护卫敬容,跟上前来,口里不住叫着娘娘救命。
碧微手上力道不足,小禄子从她怀中接过承佑,紧紧抱住,炊雪仓皇奔逃中扭了脚,饮冰本欲扶他,被她甩开双手推了一把,让她快走。人越跑越多,还未到北宫门林道边,怀仁怀安已经听见乱声进来接应。
仓皇间也不知落下了谁,小车上人越多,跑得越慢,碧微紧紧跟在小禄子身后,承佑被急抱在怀中,早已经惊醒,眼看母亲时远时近,口里不住呼喊。
小禄子的脚程反比卫敬容更快些,急急把承佑塞进车中,返身去扶碧微,卫善扶着卫敬容上车,承佑哭得面是泪,被卫敬容紧紧搂在怀中。
卫善跟着上车,木门未关,驾车人就急赶着马车跑起来,她跪倒在车上这才稳住了身子,自窗中对怀仁道:“姜太妃还未上车。”
怀仁骑在马上护车,对卫善道:“还有一辆小车,姜太妃在后面那辆车上”
卫善伸头望去,果然看见后面还跟着一辆小车,回望祭宫,见里头已经升腾起浓烟:“怎么回事?怎么乱得这样快?”
怀仁骑在马上,手扶车门稳住车身:“已经派人去查,只知百官护卫陛下往东面去,怕是要去长清宫,咱们一路向南,应当会少许多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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