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敛住心中喜意,故意皱眉:“我原也不曾想到,夫人竟肯对我伸以援手,自然要替夫人写这封信,可却不知,能不能送出去。”
贺氏以手作拳,捶了桌面,恨恨然道:“王妃只管写来,我必着人送出去。”
自公公登基之后,便不住封赏小叔,又替他定下谢家的亲事,原来最看不起世家大族的便是公婆,婆婆成日里在家中骂那些世家假道学,当真要给儿子娶媳妇了,偏偏又挑了个世家女。
丈夫被孤零零扔在外头打仗,小叔却接连得着好处,魏夫人还要将卫善送给他作侍妾,贺氏一听说丈夫苦战被降,直似心头滴血,便是朝臣不肯,她也要保住卫善的性命,换取丈夫的性命。
朝中大臣坚称魏宽是自永平帝手中接过帝位,又有先帝密旨傍身,帝位得来名正言顺,晋王不肯来朝见便罢,竟还举兵起事,罪同谋逆,不论是否先帝之了,都该当拿他当乱党看待,发兵征讨,唯有如此,新帝才能继续名正言顺。
可魏宽只有两个儿子,他没料到儿子竟会在晋地被俘,还是被个文士打败,待一细问竟是姓林,动兵马时举起两杆旗,晋字在前,卫与林并行。
魏宽一听面色大变,他自然知道林文镜还活着,也知道他如同废人,只没想到他断了腿盲了眼,竟还能有往日风采,顿得一顿,难得又想起正元帝来,胸膛起伏难定,原来这么多年,忠义两个字还是落在了姓林的身上。
两个儿子譬如他的左膀右臂,缺了哪个都不成,魏宽登基未满十日,各州烽火未熄,他便先下了令,用卫善换取儿子魏人骄。
魏人杰自荐押送卫善,他怕途中生变,可他这话一出,父母嫂嫂都盯住了他,贺氏再不能忍:“只怕小叔跟着,途中才不太平。”
魏夫人虽觉得这话太重,却大有道理,就怕小儿子痴心不改,大儿子岂不糟糕:“你不能去,便为着你哥哥,也得妥当看住她,不会叫她少了一根头发丝。”
秦昭显然在京城中还有眼线,只字不提卫敬容,便是已经知道卫敬容身死,说不准还知道魏人杰动过要带卫善回府的心思,他还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激怒了秦昭如何是好?
魏人杰面上应了,到了卫善离京的那日,宫中便不见他的踪影,魏夫人气得变色,又不住口的宽慰儿媳妇:“你放心,他大哥的命比女人重要。”
贺氏早防着魏人杰唱这一出,派丈夫的心腹跟着,让他务必护住卫善,若是对方换回丈夫,便两边相安,若是人质有异,便当场刺死卫善,两边玉石俱焚。
魏人杰一路独骑跟在车后,唐九青霜一行人暗中跟着,早就发现了他,可他一直都没有异动,贸然出手又恐怕打草惊虾,拢了两边互换人质的大事,便一直隐忍不发。
魏人杰也知道一路都有人跟着车,吃不准来路如何,生怕他们是来劫走卫善的,两边一打照面,认出竟是青霜,便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马车。
先是车马,再换舟船,魏人杰一路跟随,到得后来前头人早已经知晓魏人杰跟着,防着晋王的人抢夺人质,却不能当真赶魏人杰走,干脆默认他这么远远跟着。
行到半途已是阳春三月,沿途木棉盛放,朱树如血,不时能见着残壁断墙,两边征战时退时进,虽是三月却无人耕种,活下来的都四处逃难。
卫善亲眼见了战火,途中又不断有逃难的百姓,先还成群结队坐车骑驴,跟着便是些孤儿寡母,赤脚踩在泥地里,一路往前一个州府逃去,正元帝在朝时十几年的心血毁于旦夕。
这一小队兵丁护卫生怕有人劫走人质,将讨吃食的难民也当作细作看待,他们本就身穿铠甲手握长剑,若非饿急了,绝不敢来抢他们的粮食,却依旧遇上了三四波难民。
好容易到达濉州前线,两边暂时鸣金收兵,各派十人守护人质到阵中作替换,卫善抬头看见对面举着“业”字“秦”字的大旗过来。
魏人骄披头散发,脚带镣铐,被人抬在藤架子上抬过来,若非受了重伤,他也不会被生擒,副将将他扶起,看他身上用过医药,侧目望了卫善一眼。
只这一眼小队之中便有四五人对他刀剑相向,两个兵丁抢上前去,将卫善护住,魏人杰手中剑尖一动,又颓然垂下。
他一把扔掉铁剑,将哥哥负在背上,最后看了卫善一眼,见她目不转晴盯着不远处的城楼,黯然转身回去。
第354章 烽火(捉)
濉州是秦昭的地盘, 城楼上高竖着“晋”字大旗, 出城迎接卫善的人里就有吴三, 他在此地坐镇, 与魏宽的军队对垒,一见卫善便抱拳行礼, 匆忙忙将她安置在刺史府后院。
刺史府中一切齐备, 正屋里早就收拾干净,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给卫善换衣擦脸, 扶她躺到床上,召进大夫来替她摸脉。
卫善并不曾缺衣少食, 就是关在大福殿里也有一口热汤喝, 可她人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自车中出来, 面色青白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
吴三每隔两日便能收到一封秦昭的书信,除了问卫善是否到达濉州,两边顺利交接之外, 便是吩咐细务, 百般叮咛吴三照看好王妃,吴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会办这些细事,看了信干挠头皮, 只得让叶凝代劳。
大夫摸了脉, 开出调养的药方, 叶凝接过方子细看,药方倒是中正平和,并没有药性猛烈的药材,点一点头交给丫环,丫环这才跟着下去抓药,叶凝掀开床帐,伸手抚过卫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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