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还能闻见酒香肉香味,她缓行几步,识得她的总要送上些果子点心,卫善统统不授,依旧缓缓步回官衙去。
到了官衙门前,见着个熟悉的人影,裹着袄子还冻得鼻尖通红,一见着卫善两眼泪汪汪的,上前便给她行礼:“给公主请安。”
青霜一下子跳起来,咧着嘴巴笑得合不拢口,窜过去一把抱住了沉香的胳膊:“姐姐怎么来了?”
沉香先是笑着打量她,待见她做妇人妆扮,又沉下脸来,伸出指头戳她一下:“我来做甚?我来给你添妆!”
青霜被她一戳,身子便往后缩,吓得退到卫善的身后:“都是公主做主的。”大军出征在即,亲事办得急,可小唐颇懂得礼数,实是一样都不少,还给沉香送了布匹缎子去。
沉香一把捏了她鼻尖:“你可别推给公主,我还不知道你,兴兴头头就答应了?你就不能拖他一拖?”本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哪有一开口就答应的了。
卫善忍俊不禁,小唐是孤身一个,娶了青霜,不仅有了个厉害的丈母娘,又添了个厉害的大姨子,这两个怕都不能饶过他,卫善开口替青霜求情:“你也别说她,说说你自个儿,要不是青霜告诉我,我还不知你与王七的事。”
沉香刹时面上通红,王七年纪比她大得多,这些年南征北战未曾娶妻,沉香喜欢他沉稳妥当,逃亡的路上对她关照有加,有两回乱中救下沉香,沉香平素最妥帖不过,估摸着王七的身量,给他做了一件袍子,算是谢礼。
说是谢礼,已经有了旁的心思,只是面薄,不敢说破,王七收下了袍子,还了她一只雀儿银钗,上头嵌着米珠,沉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落琼几个早就看了出来,便只当不知,怂恿她带在头上。
沉香到底面嫩,收下了钗儿,却不敢立时就戴在头上,待又遇见王七,看他目光往自己发间搜寻,这才定下心来,咬牙把那雀儿银钗簪在头上,大大方方往他跟前一站。
王七自然瞧见了,面上颜色不变,依旧是那付沉稳模样,连话都没跟沉香多说一句,沉香只当他没瞧见,伸手要去摸那只钗儿,王七这才开口:“正好。”
闷声闷气的吐出这两个字,脸盘黝黑,也瞧不出来他是不是面红,两人这就算是定了,只待事情过去,慢慢商量着成亲的事。
卫善听了眨眨眼儿,怕沉香害羞,想笑又忍耐住了,正色道:“待你们成亲,我给你办一份厚厚的妆奁。”
沉香满面羞红,好容易才退了下去,待退了红晕,才又道:“公主瞧着比原来气色好了许多,世子夫人一直都说该多留你几日,反是世子,说王爷才是你的一帖药。”
卫平的原话是说秦昭卫善,是各自的良药,让他们两地牵挂,心病不能好,气色就更不会好了,倒不如早早放她出来,两人相见了,自然就好了。
沉香说完料理起卫善身边事来,看官衙之中是有婢女服侍的,可几个人却不成章法,便将那四个婢女统统叫到身边训导,一个个分派她们事物,一个管针线一个管厨事,各司其职,青霜看着连连吐舌,缩在房里一步都不迈出去。
沉香教训完了,这才吩咐人将马车里的东西搬进来,都是些吃的穿的,才刚被青霜一茬忘了紧要事,这会儿想起来,赶紧将林先生的信取出来交给卫善,虽给了卫善,上头写的却是秦昭的大名。
卫善心里隐隐猜测林先生会说什么,倒不急着拆信,先问沉香战局如何,沉香还心有余悸,告诉卫善道:“那日放火烧吴越的船,江面上一片火海,火连夜都不熄,风越吹就烧得越,听说江宁王气得把厉振南抓回去定罪。”
林先生成日坐在楼顶,让叶凝陪在身边,他双目已盲,无人知道他在楼顶上做些什么,后来才知他是辨了几日的风向,派“水耗子”潜过去,往水里倒油,放火烧船,烧了大半船只,吴越这才退兵,连厉振南的水寨都攻下了。
厉振南还在苦守,江宁王除了他,余下的更不能信,只是写信来狠狠斥责一番,把厉振南骂得狗血淋头,让他戴罪立功,若不能收回失地,便提头去见。
换下厉振南,下面的还不如他,江宁王自己并不会打仗,眼见大业打得分崩离析,还想要分一杯羹,谁知偷鸡不成,反而蚀掉了水寨大营,又损失了几万人马,急得增派人手,这回也不想着能打下清江了,只要不被卫平再打过来就好。
卫善听见战事如此,更加确定林先生会在信里写些什么,可这信是写给秦昭的,她自不能信自拆读,派青霜去问章宗义,今日可有战报传来。
秦昭的大军围住了凤州,自冻霜到落雪,凤州的属官将水从城墙上浇下,土城墙浇过水,寒风一吹立时结冰,兵丁难以攀爬。
围了数日,守城将士日日用水浇城墙,冰结得一层比一层厚,秦昭的兵丁根本试过许多回,都无法攀冰而上。只得眼睁睁看着城楼上的兵士们喝热汤,而大军却在寒风里苦守。
接连守了十日,凤州城还像冰球,无从下手,守城的属官便自以为得计,秦昭要攻也是春暖花开时节,送上去的战报也都是自己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凤州守得似个铁桶一般。
这还是秦昭大军头一回,攻城十日没有寸进,属官又让兵丁们在城楼上架起篝火来,看底下的攻城兵烧雪水喝素汤,自家却架火烤肉,吃得满嘴是油,就算要战,也得来年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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