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进些臣子,还有劝说秦昭不必留到他过年:“年节元日都要祭祀祖先,先帝在天有灵,见庶人秦昱如此悖德妄行,也会明白陛下一片孝心。”
秦昭与秦昱,再无血缘也有兄弟之义,如今要杀他,自然要等满朝文武都上奏劝说,等到朝中都有人叹息陛下实在宅心仁厚时,他便抽出师朗那份卷宗,那几个江湖人以偷盗帝陵定罪,开年之后立斩,若有妻儿家小也一并审明知情于否,倘若知情,同罪并罚。
跟着又在秦昱的名字下面,用朱笔写了一个酒字,赐他一杯毒酒,饶过齐王府满门,还给秦昱留下一付全尸。
这御印用过,便要封笔挂印,等待元月三日之后方才开笔理政事。
秦昭坐在甘露殿里给卫善剥橘子,随手把橘皮扔在铜熏笼上,热气烘得满殿都是橘香柑香,卫善昏昏欲睡,闻着这味儿,也精神一振,口里含了个橘瓣儿,含含浑浑道:“这下可算安了心,再不判定,我这门坎都要叫人给踏破了。”
除了宋良娣隔几日就要进宫来之外,连碧微也过来探听,待听见卫善道:“总有就是这几日的事了。”的时候,双手叠在膝头,问卫善讨了个恩典,出了甘露殿,便带着承佑去了梅花林。
此时正是梅花盛放的时节,碰上落雪,梅花开得越发精神,素馨阁外俱是梅花香气,她带着承佑,在梅林之中置下香案,亲手折下梅花供在瓶中,又将亲手做的点心摆在案前。
承佑不必母亲开口,规规正正的跪在拜褥上,给李太姬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害死干娘的罪人将要伏法,干娘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两人就在梅林里给李太姬点起香烛,在铜盆里烧化元宝纸钱,灰烬与梅香细雪一同卷到半空,待铜盆灰冷,两人这才抱着香梅回到殿宇中去。
卫善嚼着橘子,把橘渣吐到帕中:“赐他一杯毒酒,倒真是便宜了他,杀母弑父原该千刀万剐才是。”
秦昭挑了挑眉头,先往她嘴里又塞一片,跟着伸过碟过去,接她口里吐出来的肉渣:“他到这会儿还想见我,以为传国玉玺能够救他一命,这么吃也太费力气了,叫人捣成汁儿给你喝罢。”
卫善摇一摇头,张口又含了一瓣橘子:“这一胎也不知为何,竟这样困倦,再不动动嘴,还不知要胖成什么样了。”
她怀太初的时候,正是秦昭欲在晋地立稳脚跟的时候,他在宁州退北狄兵马,卫善在晋王府中通丝路商道水路船道,每日都不得安闲,小睡片刻又要见人,哪似如今这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到怀承烨的时候她正留在京中作质,更要打点精神与正元帝周旋,防着秦昱暗箭伤人,相隔千时还日日为秦昭殚精竭虑。
怀这一胎把之前欠的那些都补了回来,好吃好睡,握着书卷就打起盹来,还不足三月,面颊就圆了起来。
秦昭伸手替她揉腰,挑了个糖仁核桃送到她嘴里,“除夕夜里赐他一杯酒罢。”
当年杨云越也是除夕夜死的,还是秦昱亲自送他们出的城,当年杨家一家没能死在同一日,如今就也在除夕送他上路,不知黄泉路上,还有没有杨家人等着他。
卫善第二日便召了宋良娣进宫来,对她道:“就让承庆除夕那天给他父亲送一顿饭罢。”
宋良娣只知秦昱必死,却不知死期是哪一日,听见除夕让儿子送饭,心里又害怕又欣喜,从此齐王府就算是盼到了头,儿子也再不必受他父亲的连累,赶紧跪拜:“妾知道了,多谢娘娘全他们父子情宜。”
说完这句便见卫善又靠在大红抄手引枕上打瞌睡,赶紧退出殿去,坐车回到了齐王府,虽是年节,
齐王府门前却没挂起大红灯笼,阖府人都在战战兢兢等着陛下发落庶人秦昱。
朝廷虽未曾大肆宣扬,可秦昱盗墓依旧传得满城风雨,还有那些个闲人专程跑到齐王府站前来看热闹,宋良娣生怕两个儿子听见什么混帐话,不许他们再上街去,日日派车从宫门口接回家来。
她进府门之前,吩咐管事道:“把门口的红灯笼挂起来罢,也没几日能挂了。”等秦昱一死,承庆还得恪守人子的礼仪,依旧要穿白,宋良娣深恨他死都不死得远一些,儿子一戴孝,可不天下皆知了。
齐王府里这才挂起红灯,宋良娣数着日子,让厨房预备一只鸡一条鱼几块烧豆腐,再添上一碗蒸饭,宫里派了人来,宋良娣握了儿子的手:“咱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不论他说些什么你都不能听。”
承庆抬起头来,看着母亲,他心里很有几分害怕,当着母亲的面却不敢表露出来,怕母亲忧心,对她点头道:“母亲放心罢,我去送了饭,就进宫中与母亲弟弟汇合,一同守岁吃年宴。”
宋良娣送儿子出门边,眼看他上了车,吩咐管事道:“不论他说了什么,都要报给我知道。”
承庆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到大理寺,他一句话都不必说,早就有人打点好了,领着他一路进了牢房。
牢房中很是潮湿,踩上一脚,都觉得靴子沾了水,有极淡的血腥味,他知道关在这里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耳朵里时不时传来哀鸣声嚎叫声。
管事跟在承庆身后,看他脚步越来越慢,提点一声:“王爷,宫中还等着王爷去宴饮。”
承庆这才快步往前,低头行到了秦昱的牢房前,见里头一盏油灯,破被中一团蜷缩起来的灰影,狱卒拿钥匙叩了叩门锁,又扫了一眼承庆,退到一边,等着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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