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紧贴地毯,被糙毛刮得刺痛,却不敢动弹。半晌后才听秦灼和缓了声音:“我……陛下便将殿下托付与太医了。”
他高声道:“臣必当尽心竭力。”
“孤还有一事要请教太医。”秦灼道,“这畜生是孤亲自豢养,已被驯得极其温良,无孤旨意绝不敢伤人。且太子与其相处日久,十分亲密,说它无故扑杀太子,孤不信。”
太医沉吟片刻,“臣当时也在场……看这白虎发威的确不似寻常,应当是受了刺激。”
萧恒坐在一旁,便问苏合:“昆刀近日都吃了什么?”
苏合道:“如同往常,新鲜生肉罢了。”
萧恒便嘱咐侍人去取它的食盆,又问:“这几日都有谁接近过它,又由何人喂养?”
苏合思索一会,答道:“东宫中人对它都十分畏惧,不敢轻易上前。一直是殿下和妾来喂养,从未假手于人。”
萧恒问:“你不怕虎?”
苏合道:“起初是怕的,只是陪着殿下喂了几日,渐渐就不怕了。”
说话这会,侍人已将食盆取了。脸盆大的一只铜盆,里头还有半块未食尽的牛腿肉。太医细细嗅了,又取针来试,摇头道:“陛下,此物并无药物。”
不是在饮食里。
苏合刚想起什么,忙道:“昆刀还有口气,太医要不要看看?”
萧恒转脸向秦灼,问道:“还救吗?”
那人左手拇指搭在青石虎口上,静了许久后才道,“救吧。”
***
不过一盏茶后,太医再度进帐,李寒也过来探看太子,正沉吟道:“问题或许出在殿下这里。”
秦灼便对苏合说:“将殿下的衣物取来给太医瞧瞧。”
苏合便将一件玄色白蛟的骑装捧来,衣襟已被鲜血浸透,胸口、衣摆亦撕成碎布,十分触目惊心。秦灼当即扭过头去,萧恒便紧紧握住他的手。
太医用镊子夹取衣物,一番察看后问道:“敢问陛下,太子平日起居可用香料?”
“太子年幼,不敢轻易与他佩香。”萧恒眉头一皱,“可有什么古怪?”
太医道:“殿下衣衫上,隐约有抱香子的味道。”
他此语一出,萧恒已然变色。太医对秦灼解释道:“抱香子又称猛虎行,古时捕虎人为了引诱老虎,常以此物和生肉作为引子。此物以气诱,生肉以味诱。虎者见此,如见活食。但殿下衣上只有些许,不仔细辨别难以察觉,似乎是沾染所至。不然只靠这些,应当不至于令猛虎袭击。”
秦灼忽然想起什么,解下。身上香囊递给他看,“孤带太子骑过马,是不是这个的缘故?”
太医接过察看,摇头道:“大君这只香囊并未被动手脚。”
“既有了头绪,一切就能入手了。”萧恒冷声道,“传我的令旨,依次盘查百官,尤其查看各位都熏了什么香。”
李寒当即领旨告退。萧恒冲太医打了个眼色,便立起身,轻轻按了按秦灼肩头,温声道:“我出去看一眼,你陪陪阿玠。”
秦灼没什么反应,只看着榻上点了点头。萧恒刚要出去,忽听秦灼说:“近了身,就该考虑里头人了。”
他怀疑萧玠身边有内鬼。
萧恒便道:“东宫那边,我找人去围。”
秦灼站起来,眼里有了一点光辉。
“我亲自去。”他说。
萧恒与他对视一会,颔首道:“你是龙武卫大将军,除龙武之外,太子六率全部由你调动。不放心别人,就带子元他们去。”
秦灼面无表情,撩袍跪倒,一个头叩在地上,“臣谢陛下!”
太医看看萧恒,又看看他,还真弄不明白了。
***
既如此,秦灼便领天子卫队封闭宫禁、严查东宫。萧恒目送他出了上林,方问太医道:“太子的病情究竟如何?”
太医连忙跪地,叩首道:“请陛下恕臣欺君之罪!臣便是华佗再世,六十之寿,怕也……无望。”
萧恒道:“你直言便是。”
“殿下原本便有喘疾,如今数症并发,需得悉心养护。诸多事项,臣会列一张单子给陛下。”太医躬身道,“臣才薄技粗,如按此调养,可保至成人无虞。”
成人。二十岁。
十六年。
太医许久没听见萧恒吩咐,大胆抬头看他,不由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