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也不说别的,端起药徐徐喝尽。
秦灼将空碗接过,不知内情般问:“这次怎么回事,一口血这么急,我都怕你醒不来了。”
萧恒便道:“不是大事,开春冷热相交,最近朝政又不顺手,气血倒置……”
“就编吧。”秦灼抬头瞧他,“天子金口玉言,到你这里就破铜烂铁了,是吗?”
他拿勺子刮着药渣,突然潸然泪下,叫一声:“萧重光。”
“你骗得我好苦啊。”
萧恒哑口无言,只顾着给他擦泪,半个字也说不出。秦灼愤愤打掉他手,却又拼尽全力般,在床边重新紧紧握住。十指插进他指头缝,像一块盘绕的树根。
他恨声道:“你他妈还剩几个年头,任着我前前后后这么折腾?一年里好话没说一句,我他妈脸子给你甩了那么久!你给我说啊,你说我改啊,你就这么干耗着吗?要是就这么合了眼,你、你他妈要我恨死啊……”
他越说越疼,像回到那天晚上,萧恒一口血喷出来,凝成一股血箭,正冲他心窝里钻。杀的是萧恒也是他。原来萧恒也是他的半条命。天下谁人不惜命。
他蜷在床头,哭得狼狈至极。
萧恒俯身抱住他,紧紧抱住,连声说:“我不对。少卿,是我不对。”
呼吸交错间,秦灼捧住萧恒的脑袋,额头碰额头地靠住,咬牙切齿道:“我不放你死。萧重光,你听好了,我儿子这么小,你要他吃这个苦,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敢两脚一蹬,我就敢后脚跟着,你他妈有胆子就试试!”
萧恒握了握他肩头,叹了一声:“少卿……”
秦灼狠狠抱住他,要把自己楔进他身体里似,“我偏不放你死。”
萧恒拍着他后背,轻声道:“好,这辈子都不放。”
第131章 一二五 马脚
梅道然酒碗举到对面,“子元,喝酒。”
陈子元冷哼一声掉过头。
梅道然敲了敲暖锅,“不喝,那吃肉。”
陈子元唰地站起来,背着手就往门外走。外头灯笼暗,侍卫带刀的影子投在门上。
“他说来见你,不会食言。”梅道然烫肉下锅,又看了眼窗外天色,“到现在都不来,要么陛下病情转危……嘶,现在这个程度再转人就没了——要么,陛下醒了。”
“他爱醒不醒。”陈子元抓了抓脑袋,“我就不明白了。大君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口怎么就怀疑我呢?我和萧重光远日无缘近日无仇,我杀他干嘛,让我大侄子丧父吗?”
梅道然夹了块肉,“炭是你送的。”
陈子元纳罕,“不是,我怕他冻着我还有错了?温吉比他身子还好呢,生了我们家大郎手脚都冰冷。月子病难好,他又没怎么养,我一不走公账二不走军款,自己掏俸禄给他供几盆炭还不行?”
梅道然连声道:“行行行,谁说不行?但多了点别的东西啊。”
陈子元问:“什么东西?”
梅道然摊手,“相思子啊。”
他这里下了个套。相思子是在冰鉴中发现,他却道是炭中之物,又是看陈子元怎么接话。
陈子元却一脸难以形容,“他有夫我有妇,我和萧重光相什么思?亲娘,怪膈应人。”
梅道然嚼着牛肉,拿筷子点了点他,“还有,证人说了,是受你们灯山的上头人指派。可巧,你正好在这时候来接管。除了你们两口子,总不能是你家大王自己去毒他自己男人吧?”
陈子元一时语塞,跳脚道:“说不准呢?”
梅道然吃口酒说:“子元,装傻充愣可不是你的做派。”
陈子元急得就差跳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装?行,冤死我吧。到时候也给我挂个丈二白练,我血绝对不往地上洒,一滴不漏全飞在白练上。咱也大旱三年六月飞雪,摺子名我都想好了:秦大君挥泪斩妹夫,陈子元含恨下九泉。”
梅道然哈哈笑起来,兀自喝酒吃肉,一会后唉了一声:“天色不早,大君估摸也要到,难不成他来了,你只同他讲旧情?”
陈子元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命!”
“气话。”梅道然又吃口酒,囫囵道,“大君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他真狠起来,可什么手都下得了。你若一死,他和政君这兄妹还做得成吗?总得替他俩考虑吧。”
陈子元背着身,却不再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