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道生说:“我替师兄看着。”
梅道然目光意味深长,点点头说:“成,最近手头忙活,还真没那么多功夫。”
他挥了挥手,金吾卫归队收整。临走时梅道然在秦灼身边顿住脚步,夸了一句:“甘郎,好剑法。”
秦灼低眉欠身,微笑道:“旅帅谬赞。”
破绽还是露了,但如此情景,实难两全。
金吾卫将一干人等锁系收押,乌泱泱地一撤,院中登时空落起来。
梅道然只点这一句,却丝毫没有为难之意。此事另有隐情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按理说,就算有阮道生开口相求,他也不该如此轻轻放下。
但这事总归是了了。个中弯绕秦灼懒得理,他们师兄弟自己掰扯去。
秦灼松一口气,便听阿双低低叫了声:“郎君,你的手。”
他这才察觉手臂疼痛。方才被一刀割在臂上,情况紧急,一时也忘了。冯正康正将阿双背起,秦灼却被这一声提醒,撩开她头发瞧了瞧额头,“得赶紧给你看伤才是。”
他撕下一条袍边,欲草草包扎一下伤口赶紧返程,面前陡然横出一只手将他握住。
阮道生眉心微皱,“这个位置像在筋上,你这么包扎手臂要坏。”
他边说边捏着秦灼那条伤臂,像按揉了几个xue道,秦灼嘶地轻轻吸了口冷气,阮道生却像找着地方,将那条衣带接过,先从伤口以上数寸处紧紧扎住,骤然低下身,从秦灼袍摆上又撕下一块布料。
帛裂声撕响时,秦灼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一下,也轻微加紧了呼吸。阮道生又给他松松裹住伤口,松手时蹭着秦灼露出的一截手臂。
竟又起了一层栗。
小秦淮那场搜身里,他反应也是如此强烈。虽然已经竭力掩饰,但身体的变化骗不了人。
阮道生似乎触到秦灼心底最恐惧的一角。但这种感觉如盲人摸一头灵活的小象,手指只探到一寸,那象便受惊奔掉,似乎转瞬的触感只是错觉。
而最具迷惑的错觉就是秦灼这张处变不惊的脸。他轻轻拨下衣袖,语气平淡,甚至含笑说道:“有些冷,还是早些回去,省得冻在外头吹风。”
无人不有阴私之事。阮道生也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点了点头。
第166章 二十三 龃龉
回到小筑时天已擦黑,阿双额头已上药包好,秦灼将她扶坐下,转身攒风炉来泡茶。
这是要长谈的意思。
阮道生没有多说,径直挎刀走出门去。
冯正康抬头望着他背影,皱眉问道:“殿下怎么跟朝廷的人搅和在一块?这小子靠得住吗?”
“他的事另说。”秦灼语气淡淡,瞧不出对阮道生的态度。水已煮上,泥炉乍热,外头凝一层薄薄水汽。秦灼手从炉边撤下,探入怀中,将一方帕子拿出来。
帕子尚未打开,阿双目光一触,瞬时落下眼泪。
料子是秦地织造的软烟罗,上头绣一簇金黄火焰,是秦温吉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女红。
这是秦温吉绣给兄长十四岁的生辰礼,刺得满手针眼密密。
阿双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将帕子揭开。帕心,躺着一只赤金打造的七叶黄金耳珰。
她背过身,从贴身小衣里取出一只荷包,将另一枚耳珰倒出来捧在掌心。
时隔四年,甘夫人两地分离的一双坠子,终于再次相逢。
阿双双眼直愣愣瞧着秦灼,话未出口,眼泪已扑簌簌落下。她哑声叫道:“殿下,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秦灼抬手替她拭泪,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温声说:”是我,我还活着。好妹妹,你受苦了。”
阿双脸依在他肩上,强行忍耐许久,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秦灼轻轻拍打她后背,没有急着说话。等阿双哭声止息,他才将她松开,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伤,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阿双轻轻摇头,道:“他们要我……要妾的活口,不敢把妾逼死,后来只将妾关进偏房,饿了一日。”
“我看到了那只风筝。”秦灼问,“你意识到五福有问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