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从人前可以信口开河,两人认真说话却多少尴尬,便道:“是公主的意思。”
阮道生原本不会使这些繁琐茶具,也没有上过手,但只看秦灼做过两次,便能有条不紊地依此取用。他给风炉生了火,转头瞧秦灼,说:“总得有个由头。”
秦灼在这事上有些心虚,怎么说是自己牵连了他,年纪轻轻就遭此无妄之灾,跟个面首传做断袖,也挺不容易。他搓了搓手指,道:“卞秀京知虎符匣子在我这里,御前以此向公主发难。公主断然不能承认,不然就是有损皇家颜面。国舅问起我的去处,公主便点了鸳鸯谱,这是恩旨。”
阮道生探了探炉火,问:“如果你是卞秀京,这话会信吗?”
秦灼笑道:“公主只是敷衍了事罢了。”
阮道生追问道:“陛下呢?”
秦灼心中一跳。
长乐虽是搪塞,但这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是这样说,秦灼越跟虎符脱不开关系。而皇帝知她将社稷之重托给一个面首,非但不怒,还帮忙打圆场,只是因为军方制衡吗?
秦灼正犹疑不定,耳边突然响起得知匣子里没有虎符时,自己的一句话:
“不会有人把攸关性命之物托付在他人身上。”
脑中如落惊雷。
他骤然看向阮道生,喃喃道:“我明白了。”
***
二人午食用得晚,秦灼这几天累的厉害,还是雷打不动上榻休息。阮道生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一会便不见了人。
秦灼醒来暮色已深,起来坐了片刻,不见阮道生,倒等来另一个人。
“劳动贤弟随我回去一趟。”祝蓬莱跨进门,“驸马都尉要见你。”
虞山铭素来瞧不惯他,秦灼心中奇怪,又隐隐不安,却也推脱不得,便随祝蓬莱再回公主府。
到地方夜色已上,府中草木幽幽,格外凄冷。庭间却明火执仗,金吾卫列作两队,肃立以待。
院内众人围簇,虞山铭跨坐在一张太师椅里,正拿帕子擦刀,脸在昏暗中显得阴鸷。
他凉声说:“来了。”
秦灼尚未答话,突然被人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他心叫不好,勉强镇定下来,缓了缓声音,问:“不知臣身犯何罪,累得都尉如此动怒?”
“何罪?”虞山铭居高临下地瞧他,“家奴僭用公主车驾是什么罪状,祝舍人,你说。”
祝蓬莱似乎打了个冷噤,只得拱手道:“此大忤逆,律当杖毙。”
“既如此,”铿地一声。虞山铭立刀在地,声音冷漠。
“拖去打死。”
第170章 二十七 杖责
“僭用公主车马的确论罪当诛。”秦灼吐出一口气,“但臣只领了牌子,没有领车。本朝曾有家臣持公主令牌出行的先例,臣并未逾矩。”
长乐将车驾许给他时他便觉得不对,这岂是保障,分明将他架在火上来炙。她对秦灼的兴趣是看玩意的兴趣,感到威胁,自然不会惜他一条性命。
长乐早就做好了他不能久留的打算,故意给他挖陷阱,等来日秦灼触了她的威,她便能重提旧事,以此为藉口斩草除根。
秦灼领会得,便没有动用车驾,但不成想撞到了虞山铭手里。他到底是否僭越,虞山铭压根不在乎。
他只想要他的命。
刀光映在虞山铭手臂上,衣袖泛起一层金石光泽。他乜着眼瞧秦灼,“很会讲话么。”
接着,虞山铭冷冷吩咐:“拔了他的舌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拔舌堵嘴。
秦灼腹诽不及,已被人从地上拎起来。金吾卫身材魁梧,一只手攥紧他下颌,一只手从腰间拔出长刀,正要往他口中撬。
秦灼竭力挣脱开,拜倒在地,高声道:“臣有要事禀告。事涉虎符,臣乞面见公主。”
“虎符。”虞山铭冷笑一声,“原以为是个千年狐狸,没想到草包一个!社稷安危虞氏尚不能一肩承担,岂会交在你一个贱人身上!”
秦灼当下明了:处置他是虞山铭自作主张。长乐绝不会将假虎符之事在人前宣扬。
他头埋在臂间,再叩首道:“臣所禀告之事有关圣心向背。请都尉容臣一言,再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