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2 / 2)

娄春琴问:“李郎进京赶考,和流民有什么关系?”

“京中住宿太贵,草民欲出城找落脚。”李寒说,“一出城,草民被抢了钱袋。”

娄春琴问:“是流民?”

李寒点点头。

“流民抢你钱财,你却为其出头。”娄春琴眯眼看他,“李郎,我可不信什么以德报怨。”

“劫人财物,自当法办。此人已被官府放马踏死,我与他恩怨已了。但他罪不至此。”李寒道,“天使,他并不是关外流民,他世世代代,都是京畿人氏。”

“是连月暴雪,官府不加赈济,叫他一个良民连丧妻子,为了赡养老母,不得不犯罪行事。”

李寒继续说:“官府若及时赈济,他便做不成流民;他若不做流民,定不会抢我的钱。我为追回财物而行此事,应当应分。”

娄春琴不料他义正言辞地讲一套歪理,正觉好笑,便听李寒说:“他们想活着,亦是应当应分。”

娄春琴沉默片刻,道:“你既为冤情入狱,为何不趁献诗之际上递状子,陛下便能亲鞫此案,李郎亦能保全功名。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李寒反问道:“内官觉得,京兆尹会由我递状吗?”

娄春琴被他问住,换了个话说:“陛下留你至今是你的运气,若是龙颜大怒,直接问斩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李寒笑道,“毕竟草民作此诗,也是一时义愤。骨鲠在喉,朝吐之,夕可死矣。”

娄春琴久久凝视他,说:“为邀直名。”

李寒似乎懒得争辩,只道:“直名是美名,邀直名是污名。美名污名,身外名也。草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娄春琴仍看着他,已然变换了目光,“多少等到放榜。”

他略作停顿,语带惋惜,说:“以你才名,必能得仕当朝,到时候向上进言,岂不更好?勾践尚且十年忍辱,你只忍一时义愤,就不能吗?”

李寒盯着他,目不转睛。

“草民能忍,百姓不能。草民宿有片瓦、炊有余米、体有新衣,隆冬之苦,不过苦此肌肤;天使宿有玉宇、食有珍馐、体有锦绣,隆冬之意,更是不沾毫厘。但百姓何如?春夏一场大旱,长江以北颗粒无收。本月暴雪毁屋,朝廷无钱无粮赈济,冻死馁死已逾千数!天使,一日之内、天子脚下,已逾千数啊!”

他声音陡然激动,声线也微微颤抖,“百姓曝荒郊、被寒雪、饮土浆,而你我居暖室、凭炉火、食酒肉,天子更是开灯宴、唱赞诗、如坐仙宫!敢问天使,岂无心肝,如有心肝,何能忍之!”

娄春琴注目他片刻,半真半假叹道:“我也不妨告诉你,陛下诏宴群臣,说起今年举子,赞你当朝大才,当拔头筹。头筹是什么意思——李郎,十年寒窗空抛掷,而今别说状元,你这辈子是跟功名无缘了。你呀!”

这个结果的确出乎李寒意料,也静默许久。

娄春琴以为他心中悔恨,刚要叹气,便听李寒轻声道:“若当朝官吏只顾惜一己之身,十年寒窗才是空抛掷了。”

“李寒忍一时易,百姓忍一时难。我自读书起,立志为言官。言为天下言,身为天下先。言官之职,我无缘;言官之分,却已尽。大不韪者我先试,安问此身岂能全?”

他缓缓揖手,“多谢内官相告。但如此功名,李寒不齿,愿殉之。”

娄春琴静静站着,半晌方问道:“请教年齿。”

“年十六。”

娄春琴点头,“可惜了。”

***

一席话毕,娄春琴便登车回宫,雪扑上大氅,他上车后才拍了拍。

秋童瞧着他神色,试探问:“哥哥,怎么了?”

娄春琴若有所思,突然问他:“你觉得他的诗好不好?”

秋童骇了一跳,连忙说:“哥哥别打趣我了。此人悖逆不道,陛下已将他的诗列作禁诗。再说,我又不懂这些。”

此话一出秋童便想起,他虽不懂诗,但有个人懂。

这时娄春琴悠悠叹道:“我为生民叫帝阍啊。”

秋童正欲开口,便闻一阵马蹄声在身边驶过,娄春琴将帘打起来,目光一动,轻声唤道:“右相。”

秋童望向窗外,见一辆单厢马车停下,车窗抬起,露出青不悔的脸。

青不悔不过三十出头,面貌英俊,性情也温和,对他微微颔首,道:“内官有公差。”

“陛下的差使。”娄春琴问,“右相要进宫?”

青不悔点头。

“若是为李郎的事,我奉劝右相,还是打道回府。”

青不悔没有打断,示意请他讲下去。

娄春琴隐晦地说:“公主已经进宫面圣了。”

以皇帝的脾气,长乐不一定能劝下,皇帝思量再三,一定会找青不悔再议。若是赶在一块,反有逼迫之意。

最新小说: 凶狠汉子与胆小夫郎 作精受联姻后 这个品种的虫族是不是大有问题 美强惨攻不想当金丝雀 不写清楚的小说都是坑爹的 师尊,你徒弟又癫了 绿皮书(abo) 今岁无忧 休想掰弯直男舔狗 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