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参忙道:“陛下恕罪,此事尚不得而知。奴婢这个线人已经暴露行踪,被灭口了。”
线索断了。
皇帝鼻息一沉,低声道:“无用。”
黄参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此人入京一年有余,说不定已经混到朕的身边来了。”皇帝从案边捧起茶盏呷一口,缓声说,“即日起加大防卫,务必格杀昭阳。”
黄参连忙应是,缓步退出殿外。一开门,露出一个穿大红氅衣的身形,看来已经等候多时。
黄参轻轻躬身,不咸不淡叫道:“大内官。”
娄春琴没有让路,微笑点头,说:“黄内官慢走。”
***
别宅内,杜筠苦恼道:“影子的事你已上奏,陛下却没有批示下来。”
“陛下不想我们插手这件事。”李寒道。
影子是隶属公子檀兄弟的私剑,牵涉到皇位之争,自然涉及天家秘辛。这是皇帝的颜面。
杜筠叹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但事到如今好容易有了眉目,总不能这样断了。”
如今夜已深沉,钟叔买了两个蒸饼来,李寒递给杜筠一个,自己拿另一个在手,眉心微皱,道:“我其实有一事不明。”
“公子檀是灵帝长子,以仁善之名称闻,是故哪怕今上登基数载,仍将他视作心腹之患。”李寒说,“但这样仁善的人,为什么会豢养影子这种阴毒之器?”
杜筠沉吟片刻,道:“或许影子是建安侯组织的。”
“建安侯?”
“建安侯是公子檀的胞弟,当年公子檀流放、今上起兵之时他年纪尚小,说不定长大后是颇有城府之人。”杜筠想了想,“听祖父说,公子檀礼贤下士,丰神俊朗,常服好着蓝衣白裳,腰佩不是金玉而是竹节,头上日常所戴不同于王孙玉冠,而是一顶蓝巾儒冠,真是望如神仙人。当年以其声名之盛,只差一个储副的名头。但太史局观演天象,星象所示,真正能继承大宝的却是襁褓中的建安侯。”
李寒道:“星象岂能作数。”
“正是。不过这位建安侯也是奇人。传说他出生便从胞衣中带出一块紫玉,灵帝大喜,命人雕琢五龙,结成一块五龙紫玉佩让建安侯佩戴。也正因这块玉,建安侯百日便封侯爵。”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五龙玉佩?”
杜筠讶然抬头,见张霁立在门外。他忙站起身,问:“出什么事了?”
张霁跨入门中,问道:“五龙紫玉佩,天下只此一块?”
“龙为皇家专用,紫玉更是天下难求,除了建安侯,只怕无人佩戴。”杜筠问道,“十三,你是知道什么?”
张霁摇摇头,说:“耳熟罢了。”
杜筠便不强求他,看他脸色不对,问:“你有什么事,不要瞒我们。”
“我阿翁不好了。”张霁看向他,“若非阿翁想见我,哪怕有老师在,我也不会再回长安。”
李寒拍拍他肩膀,“我上次听老师说,你的传奇快写好了,想去张府演给你阿翁听。”
“已经写好了,这几天正着人排演着。”
杜筠对李寒笑道:“你不知道他,唱念做打、管弦丝竹都能自己拾掇起来,自己就能撑个戏班子的主事。这部传奇一成,只怕要名传千古了。”
李寒记得是改自一支曲子,问:“《冯蛮儿》?”
张霁笑着颔首,“渡白好记性。”
《冯蛮儿》此曲讲侠女故事。冯蛮儿被情郎背叛,情郎取得她的信任,杀死了她的兄弟。最后冯蛮儿做了游侠,杀了负心汉为兄弟报仇雪恨。
而张霁的父亲张彤衷在与其母崔氏和离后,便杀了妻弟崔如忌向上邀功。
李寒突然想起崔如忌之死的原因。
张彤衷上奏,说崔如忌外通齐国、出卖并州,是以大义灭亲,将其斩首。
但并州案真相惊天,那崔如忌之死是否另有隐情?
李寒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杜筠轻轻摇头。
张霁曾说,不到时候。
杜筠知道,张霁性烈如火,并非不顾大局之人。他若知道个中内情,必然会替并州上诉。他说不到时候,是真的不到时候。
李寒看看张霁,终究没问出口。
杜筠也瞧着张霁,“到时候戏排好了,别忘了叫我们去瞧。”
张霁却说:“本子可以给你们,但这场戏不成。”
他顿了顿,又问:“我进来前听你们在说什么……‘影子’?”
“是。”李寒问他,“佚云可有听闻?”
张霁思索片刻,道:“我现在任职金吾卫,倒是听说过一桩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