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不说话,站在原地,力竭般喘着粗气,双眼几乎痛恨地剜着他。
秦灼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心中震了一震,踩屐走上前,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手势柔和地抚他的后脑,柔声说:“我在呢。”
萧恒脸埋在他颈窝,浑身打着哆嗦,狠狠抱紧他。
梅道然正赶在这时候,强行把笑憋住,过了好一会见那两人仍没放手的趋势,才揉了揉鼻子开腔:“那什么,没事哈,没事咱就得说正事儿了。”
秦灼忙把萧恒放开,自己背身理了理衣衫,萧恒已镇静下来,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什么?”
梅道然笑道:“将军,你别跑马跑得连脑子都跑没了——卓凤雄啊!那么大个人凭空哪去了?”
“调虎离山。”萧恒沉眉,“他把我们支在赤衣江,又没往家里来……”
他猛地抬头,和秦灼对视时脑中一响。
“快!叫人去罂粟田,潮州营和虎贲都带上!”
***
萧恒坐在堂中,从秦灼手里接过热茶,点点头。
陈子元闻讯赶来,过程听了个大差不差,见他俩那样就来气,忍不住叹道:“丢人哪——怎么也是沙场征战的老手,叫人家一招就耍得团团转,一路跑得个灰头土脸,丢人哪!”
秦灼横他一眼,陈子元也不惧,但还是闭上嘴。
萧恒低头吃茶,神情静得有些依顺,道:“是我的过失。”
秦灼便看陈子元,“出去问问,柳州那边有消息了吗?”
陈子元也他妈不想多待,赶紧领命走了。萧恒那盏茶吃完,秦灼问他要不要再添,他摇头,秦灼便又问:“吃不吃糕点?早晨连垫都没垫。”又道:“阿双新蒸的黄豆糕,可甜。”
萧恒并不怎么吃甜食,却点头道:“好。”
那碟糕点端来,萧恒一个掰作两半,一半递给秦灼,他接了自己才吃。
秦灼看他片刻,不知想什么,也低头咬了一口,这么嚼了一会,突然想起故事,道:“记得那年吗?我拿着虎符,要挟你同我一块住,是初一还是初二?我那天回来,你在画卞秀京的雁翎刀。画完了,咱们也是这么对坐着吃糕。”
“初一。”萧恒说,“吃的合欢饼。”
秦灼只记得吃糕,却忘了吃的什么糕,闻言答应一声,不再多说。
萧恒又说:“元和十五年。”
“三年了。”
秦灼指尖沾了些黄豆粉,抬指吮了吮。他感到萧恒在瞧他,却不知是瞧他的手指还是嘴唇。
太他妈的操了。
秦灼想打断,却不知怎么开口,一会,萧恒已把视线扭走,像他是尊菩萨,这么看能把他看脏了。这一来,秦灼又觉得不如叫他一直看了。
幸亏陈子元不在,不然瘆得他起一身鸡皮;不幸陈子元很快赶回来,瞧着还是一路跑回院子,气都没喘匀:“真他妈的……那姓卓的还真带人去了那块地,五百亩罂粟田,带着人直接围了。那边百姓群居,咱们打鼠忌瓶不敢再动……我说萧将军,你还真是响当当的马后炮啊!”
秦灼神色一冷,“罂粟落果没几天了。只怕卓凤雄就是这么打算,先虚晃一枪引开你,再拿百姓作挟持,等蒴果下了就溜之大吉。”
陈子元想不明白,“你就让他买这一波能怎么?起码还没做成黑膏祸害人。”
萧恒道:“解药药引许多,但药材中罂粟必不可少。拿不到罂粟,就制不成解药。既制不成解药,也就不会为了药引去杀人害人。”
陈子元没想到这一茬,也闭了嘴,“那如今怎么办?”
萧恒站起身,“拿舆图,排兵。”
三人往厅中去,秦灼又叫人去喊唐东游褚玉照,舆图刚铺开,唐东游已急冲冲跑过来,叫道:“将军,不好了,阿霓姑娘、阿霓姑娘叫那杂碎挟持走了!”
萧恒遽然变色,问道:“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就在罂粟地前!说咱们再耍花样,就叫将军前来收尸!”
萧恒胸口起伏两下,“她今日怎会出门?”
阿双忙道:“阿霓说出门挑块料子,我本要陪她去,她只让我在家照顾殿下。”
萧恒急声问:“卓凤雄登门那日,有没有见过阿霓?阿霓有没有什么异样?”
阿双想了想,“那日……卓凤雄给她送了只匣子,说给将军妹子捎的小玩意。阿霓见了那匣子,脸色就不怎么好,魂不守舍了好几日,这些天才渐渐好些。”
萧恒点点头,强行平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