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1 / 2)

秦灼深吸口气,“你的意思是……有内奸。”

萧恒思索片刻,还是缓缓摇头,“这一段进出限制加紧,很难有什么动作。图纸在我手里,没有旁人碰过。而且,如果真有这样隐秘的报信管道……崔清已经把潮州城踏平了。”

秦灼说:“那可能是铜料的问题。”

萧恒抚摸那些兵器,说:“有,但不是全部。”

秦灼心中滑过一个揣测,“有没有可能……对面有影子中人助阵?”

萧恒浑身僵硬一下。他沉默许久,还是摇头,“不像。如果有影子,不该是现在这种战术和打法。”

秦灼叹口气,听见萧恒齿关发出一段颤抖的吐息声。萧恒脊背微微垮下去,支撑身体的右臂颤抖地厉害。他对秦灼说:“或许崔清两眼如炬,或许细柳营中有锻造兵器的大家。是我自大。”

秦灼握住他的肩膀。

许久,萧恒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指挥作战的镇定,“兵器也敌不过……只能靠地势和战术了。”

幸而这两点是萧恒的擅场,拒城而战也有优势,时日一久,双方各有胜负,战事愈加胶着。虽则兵临城下,萧恒也不肯耽误农时,潮州营仍有一拨将士负责协助农务,双方停火之际,萧恒还会一同躬耕。

这似乎成为他调节自身和思考战局的方式之一。他不是不会焦躁,也并非不需要喘息,但他作为萧恒之前先是潮州的大旗。他左手除了挥刀,现在拿锄头也可以。

潮州的黄昏堪称壮丽,火烧云一望无际,天光之下,暮山阴阴,如一群幽幽跳动的黛紫火焰。红泥红土在天际下平铺开,延伸开,鲜血一样地弥漫开,一个黑红影子伫立其上,像刚从泥里钻出来。

他打着赤膊,上衣系在腰间,大汗淋漓里不断挥锄、播种、堆土。这活他小时候常做,像他的根茎一样深植大地,尽管他因九年私剑生涯几近萎死,但稍逢雨露,脱一层皮也能重新复苏。他感谢这根,这是他的救命稻草,每次贴近大地都像贴近母亲。

坝上黑马驻步,秦灼从马背上凝望许久。陈子元陪同一旁,不解道:“现在局势成了这样,他还有心情管这些庄稼苗。”

“民以食为天。”秦灼低声道,“咱们抢了崔清的粮草,崔清也占了咱们的粮道。”

陈子元叹道:“粮道一断,大军供给可就难了!若非战事,这几个月勉强自给自足,但如今……”

秦灼挥手打断他,跳下马背。因为萧恒向他走来了。

两人从坝头相遇,在一轮残阳底下。萧恒身上又添了新伤疤,斜阳里一身血淋淋。秦灼递给他块手巾,等他擦完汗接过,又拧开水囊给他。

萧恒喝了个痛快,擦把脸问:“有新情况?”

秦灼摇头笑道:“叫你回去吃饭。”

萧恒不多说,冲百姓们招招手,也就一同回去。帐中早备好饭食,萧恒没有换衣,坐下就吃。

他头发叫汗湿透了,一绺两绺地垂在眼前,秦灼瞧一会,抬手给他捋到耳后。

萧恒打战似的往后一避,还是解释道:“都是土。”

秦灼拈拈手指,也端了碗粥吃,笑说:“哪有。”

萧恒快速吃完那只饼,几乎狼吞虎咽,大口咀嚼了好一会,把所有粮食咽下喉后,才垂着头说:“崔清把粮道占了。”

秦灼没忍住,抬手揉他的后颈,只觉还是汗,轻声道:“不怪你,你嘱咐了好几遍,是盛昂他们没上心。你也杖了他们,他们也领罪知错。丢了,咱们再拿回来就是。”

萧恒道:“难了。”

秦灼察觉他的沮丧,叫他:“将军,你别这样讲。”

萧恒去拿水碗,右手仍剧烈颤抖着,他偏犯了倔性,不肯用左手。这样哆哆嗦嗦一碗吃尽,方道:“崔清不是彭苍璧,她精明缜密,又敢打敢撞。粮道陷在她手上,就靠潮州现在的兵力,是再拿不回来了。盛昂犯了大过失,我本该斩了他,但潮州没有几个人了。”

他抬眼看秦灼,声音哑了:“我该自己去看看的。”

秦灼一只手揽过他肩膀,柔声道:“六郎,你要做统帅,就没法事必躬亲。当时崔清缠在阵前,前头刚败了一仗,正是需要鼓舞士气之时,你不去谁去?再说,咱们还把崔清的粮草给烧了呢,你又把她逼退,这不也是功劳吗?”

萧恒不说话,秦灼握住他的右手,道:“别着急,好吗?”

萧恒看着那只水碗,点了点头。

秦灼轻轻松口气,把手臂松开,仍挨着他坐,问:“你有没有想过,扩大一下圈子?”

萧恒看向他,秦灼继续道:“潮州柳州多傍山林,如果只出去几个人,还是能走山路摸出去。若能借外州之兵来攻崔清,咱们就能成内外夹攻之势,这样逼退她,并非不可行。”

萧恒默然一会,道:“外州。”

秦灼道:“当今天子是个女人,天下不满她牝鸡司晨,不少人都生有异心。单咱们瞧,潮州柳州附近匪患频仍,不少占山为王之辈,往北的英州,其长吏也是勃勃野心之徒。你建安侯的名头已经打出去,这些人应当也有笼络之心。”

萧恒道:“你是讲,我同他们结盟,来共同抵御崔清。”

秦灼点头,“可以一试。”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咱们有求于人,人家肯定要给下马威。真要是结盟,我们也不一定执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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