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今朝笑:“去吧,注意,少喝或者是不喝酒!”
小涂“唉”了一声,说:“时刻谨记着,喝酒误事!”
厂里的人们都知道他是秦厂长的心腹,总惦记着从他这里探听些内部消息,殊不知,他也想从他们那里获取信息呢。经常地,会用些无关痛痒的,或者本就是秦厂长想要散播出去的消息,来换取他们的信息,这也是他对海州厂各个部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略知一二的原因之一。
小涂刚走不一会儿,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却是高小萍。
看见是她,秦今朝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看着高小萍要将门关上,连忙阻止她,“不用关门,正好透透气。”
高小萍一愣,但还是听话地将推门的动作改成了拉门,将门缝更大了些。
“高小萍同志,你来厂长办公室有什么事?”秦今朝公事公办地说。
高小萍烫了头发,用一根缠了紫色丝带的发卡卡住,波浪卷垂在胸前。因为薛洋抛下她,忽然结了婚的事儿,她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之后又慢慢缓了过来,如今仍然是海州厂最时髦,最漂亮的女同志。
她扒拉着自己的长卷发,而后潇洒地甩甩头,笑着说:“秦厂长,吴主任说颜师傅不在,没人收拾家里,洗衣服做饭什么的,就让我跟你回去帮帮忙。”
秦今朝目光漫不经心地在高小萍身上扫了一眼,而后指了指门口,说:“从外面将门关上。”
高小萍起初还以为秦今朝是让自己关门,立刻撩了一下头发,愉快地答应了,走到门口才觉出这句话不对劲儿,从外面将门关上,怎么关啊,岂不是得把自己关在外面,这是赶自己出去啊!
她有些委屈,又很是不解,不由得转身,憋了憋嘴巴,又叫了一声“秦厂长!”
秦今朝又站到窗前,打开窗户,又开始摆弄着相机,寻找角度。这会儿窗外晚霞颜色更重了几分,渐变成了鲜红之色,而那条“丝带”也往外扩散着,景色比刚刚还漂亮,这才是“丹霞”啊!
高小萍的这声喊,他根本就没听见,听见了也不会在意。吴兆仙主任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又愚蠢的事儿,他百分百肯定这只是高小萍的自作主张,至于用意如何,呵!
高小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皮涨得通红,而后一扭身,跑了出去。
秦今朝在楼上照了几张照片,又下楼,在宽阔之处由下而上地拍了几张。灯光球场上,有一群人只穿着毛衣,在热火朝天地打篮球,也顺手拍了几张。有年轻男女含羞带怯,间隔着半人的距离,从身边走过,礼貌地叫着“厂长”,跟自己打招呼,而后迅速跑走,也拍了他们一跑一追的背影。
造粒塔上的灯亮了起来,合成氨车间、尿素合成车间、水原车间灯火通明,远处的小火车早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安静地停在铁轨之上,晚霞的红色染在储水罐表面,成了一大片的粉……
有胆子大的职工看见他拿着相机到处拍照,便跑出来,问秦今朝能不能帮着拍一张,秦今朝笑着答应了,而后,胆子大的人便越来越多,直到胶卷用完。
待等到天彻底黑下去,秦今朝才骑着自行车回了自己家。
进了家门后不久,正准备热些饭菜,大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秦今朝将院子里的灯打开,先顺着门缝,看了外面站着的是涂主席,才将门打开。
“哈哈,秦厂长,我给你送些热乎的饭菜来。我老伴儿说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就多做了些,让我给你送过来。”说着,他将垫着报纸的铝饭盒递过来。
秦今朝没法拒绝,只好接住热乎乎的饭盒,说:“谢谢,也替我谢谢婶子。”
秦今朝端着饭盒回屋,准备等会就将饭盒腾出来,给涂主席家送回去。刚回了屋,大门又被敲响了,接下来,秦今朝收到了来自于沈厂长、总会计师胡鉴,还有林玉峰送来的晚餐。
秦今朝瞧着一份份的饭菜哭笑不得。这些饭菜,何止是今天够了,未来三天的都够了。盛情难却,人家大老远的送来了,这是一份心意,自然不能拒绝。收了一家的,就不能拒绝另外一家,否则,这就是不给面子,是区别对待。
他只好将家里头的饭盒都拿出来,一一将那些饭菜拨出来,而后放到窗户外头冻上。冬天,家里的冰箱就用不上了,有需要冷冻保存或者长时间存储的,就放到窗户外面去。
外面被颜丹霞焊上了一个铁笼子,安装了一个升降杆还有盖子,方便取用,是冬天里的天然冰箱,还可以防盗、防老鼠,非常实用。
刚将饭盒放好,秦今朝又将那些腾出来的饭盒一一洗干净,将上面的水渍用干净毛巾一一擦洗干净,就准备出去还饭盒,大门又被敲响了。
秦今朝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是吴兆仙,同别人一样,她也带了个铝饭盒,不用说,也是来给他送晚饭的。
“秦厂长,我们家今天吃萝卜肉馅的饺子,给你送过来一些尝一尝,我们家孩子他爸做的,手艺还行。”
吴兆仙热情地说着,将饭盒从网兜里面拿出来,想要证明自己说得没错,还想将饭盒盖打开,让秦今朝闻一闻。
秦今朝接过来,又是一番真诚的感谢,而后说道:“对了,吴主任,刚刚下班之后,高小萍去我的办公室了。”
吴兆仙一听,就竖起了眉毛,但没有插话,听着秦今朝继续说下去。
“说是听从你的指示,想要帮我过来做家务。”
吴兆仙一听就火了,将网兜团了两团,塞进口袋里,一边胳膊叉上了腰,咬着牙骂了一句,“这个不省心的!”又忙辩解说:“厂长,不是我指示她的,今天她去我办公室找采访素材,不知道怎么就谈起了秦厂长你,高小萍说,厂长家里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我当时一听,就说,厂长怎么过日子也不关你的事儿,没想到,她就打上我的名义了!”
工会联合厂办、党办,一起推出了一个海州厂妇女同志风采的专题,采访那些平凡却又自强的,拾金不昧的,乐于助人的,孝顺父母的,或者勇于反抗封建礼教的,各有风采的妇女同志们,在《海州日报》,还有厂里晨间、午间广播里播放,以期望给全厂妇女同志和家属们做出表率。
这个活动持续进行一段时间了,效果很好,秦今朝也大力表扬了这次活动。
活动一半以上的采访稿都是高小萍写的,文字很具有感染力。吴兆仙本以为,她收了心,以后就专心发展事业了,谁想到,又背后给她搞了这一出,还是打着自己的名义,自己成什么了?
让未婚女同志去给已婚的男领导做家务?堂堂一个妇女主任,成了拉皮条的了?虽然不是自己吩咐的,吴兆仙都觉得脸上腾腾冒火,羞愧得不行!
秦今朝笑了笑,安抚性地说:“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如果你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我也不会将海州厂妇女儿童工作通通交给你。”
吴兆仙重重喘口粗气,说:“谢谢领导信任,我真是……”她羞愧之下,更加生气,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心里头不停地咒骂着高小萍,自己的心思不正,想耍歪门邪道的手段,干嘛要扯上自己,不对,秦今朝是已婚男人,还是位高权重的领导,她这是想要拉拢腐蚀官员,这是严重的思想问题!
秦今朝:“对于某些同志,还是要加强思想教育,不要起歪心思、动歪脑筋,踏实工作,安心生活才是正道。”
吴兆仙忙答应着:“秦厂长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好好批评教育她!她这样,也是我们妇女工作没做到位,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秦今朝点点头,叮嘱了句:“回去小心”,便让她离开了。
高小萍的工作关系现在是落在了宣传科的,宣传科原本隶属于总务后勤的,后来,秦今朝调整了厂里的人员、岗位结构,考虑到宣传科很多工作都是和工会重合的,且工会在这方面的工作更有建树,便将宣传科划归了工会管理。
吴兆仙这个厂里的妇女主任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岗位,职位不高,但权利不小,再加上之后秦今朝又往她身上加了担子,职位也随之往上提了一等,她目前在工会的权利,可以说是只在涂主席和副主席之下的三把手。
她去教导高小萍,合情合理。
回去这一路上,吴兆仙都在想着该怎么和高小萍谈话。虽然,她刚一听到高小萍利用她的消息时非常生气,但静下心来之后,想的却不是该如何惩罚她,而是该怎么样才能将她从错误的道路上面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