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是如此,吴国夫人完全就是个话唠。
“你就是小桃吧?哎,好孩子,长的可真水灵,快过来让我看看。”
“姓狄的老匹夫恁会骗人,你和崔世子刚成婚那天,他喝了点酒半夜还唠叨着怕崔世子不喜欢你,好孩子,你再站回崔世子身边,多般配啊,男俊女美。”
“世子你就别起身了,躺着,还躺着,那些虚礼到底哪个老混、蛋弄出来的,麻烦。对了,老匹夫说你昏迷过后刚醒来,身体虚弱,我让老大媳妇将家里的一盒鹿茸找了来,你看,用不用的上。”
“小桃,今年多大了啊?你不知道我听说你被陛下封为宁国夫人都惊呆了,不满二十岁的国夫人那可是头一遭,像我,这里都有白发了。”
房间里面一直响着吴国夫人含笑又嗔怪的声音,从她进门几乎就没有停下过,别人甚至也插不进嘴。
与之相反的是,狄恒一句话都没说,自坐下来他端着一盏茶,似乎成了个木头人。
只在吴国夫人骂他老匹夫的时候动了动眉毛,看崔伯翀一眼。
崔伯翀多次去狄府拜访,自然是见过吴国夫人的,知道不让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她便会重复念叨,于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薛含桃也没吭声,不过她和他们两人不同,第一面就因为吴国夫人拉着她的手又看又摸的举动懵住了。等到吴国夫人大概说累了,端起一杯茶咕嘟咕嘟大口喝下去的时候,她才回过一点神,乖巧地回答吴国夫人的问题。
“嗯,我就是世子的夫人小桃,今年十七岁了,生辰在四月。”
“才十七岁,那崔世子可比你大了不少,不过年龄大些也好,会疼人。不像姓狄的老匹夫,明明比我小三岁,如今看起来却是我的兄长。喝,就知道喝,一口茶磨磨唧唧地,看着就急人。”
薛含桃看见心中战不无胜的狄将军被吴国夫人数落地沉默寡言的样子,不由抿着唇愣住,原来国夫人并不只是她想象中的高贵矜持,她放下心,看向世子。
男人仍躺在书房中的躺椅上,察觉到她的目光,暗示她继续去看狄公。
薛含桃老实地偏了偏头,只见通身气势恢宏的枢密使狄大人此时正无奈地将茶水一饮而尽,然而或许因为吴国夫人的数落,他的动作急了些,结果被茶水呛住,咳了好大一声。
“哎呀,你这老匹夫,喝口水都不会了,再老一些又要我伺候。”吴国夫人一边骂他一边掏出帕子给他擦拭水渍。
薛含桃没有忍住,小小地笑了一声。好奇妙啊,那么厉害的狄将军在吴国夫人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似的,而吴国夫人虽然总骂他,可为狄将军擦拭的动作又及时又温柔……
看到她笑,吴国夫人也笑了起来,笑声洪亮,
说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到定国公府来,问薛含桃有没有空陪她在院中赏一赏景。
“让老匹夫和崔世子两个人谈些有的没的,反正我是不耐烦听。”
“嗯,有空的,夫人,我们院中还养了很多羊羔,您要去看吗?”
薛含桃莫名想到了买来的猪羊,觉得比起赏景,吴国夫人可能更喜欢活物。
果然,吴国夫人没有拒绝,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走,去看看,想当年我在老家的时候也养过不少畜生,鸡鸭羊都有。”
随着她们的离去,书房逐渐恢复了安静。
狄恒拿着一方淡紫色的手帕仔细地折叠好,再次抬眸,他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眉间的川字纹犹如刀刻。
“之前我仅有猜测,却不料蔡存直接会在信中挑明,”他看向静躺不语的青年,语气一顿,“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封小桃为宁国夫人,大半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而你,伯翀,心中可还有恨?”
“狄公既已知晓答案,何必问我。”崔伯翀神色淡漠,他一个臣子凭何去恨天下之主,恨又有何用。
闻言,狄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有怨愤也有悲哀,这便是武将的宿命,只要不死在战场上,终有一日也会死在自己君主的手中。
“伯翀,这件事并不简单,蔡存私下应当与晋王府有接触。”狄恒收到一则消息,语气复杂地说,“据闻晋王有意将自己的女儿仪静县主嫁给蔡存的儿子。”
皇太弟的流言传了十几年,晋王如何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即便知晓机会渺茫,他也会冒险一试。
拉拢被德昌帝厌弃的蔡存是他的计划之一,借着蔡存重提旧事令朝臣尤其是武将对德昌帝寒心,只是一个开始。
“太子已定,晋王不过是徒死挣扎。如今我病着,刚好清静,狄公也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任那些文臣在朝中吵闹便是。”崔伯翀垂下眼眸,晋王和当今根本没有区别,无非一个是皇帝一个还没当皇帝罢了,倒是年纪尚幼的稚儿,性情未定。
狄恒微微皱眉,“我并非担心朝中出事,伯翀,金人那边怕是会有异动,这场雪下了整整七日,可不止我们这里。”
风雪会将牛羊冻死,往北气候更加寒冷,金人损失惨重,一定会南下入侵劫掠,多年来,凡是游牧民族都是这个德行,无一例外。
“狄公所言甚是,但陛下和朝中的那些人未必会听从,他们只会提前向金人送去金银米粮求和。”
崔伯翀面容平静,不冷不热地道出一个事实。
狄恒闻声苦笑不止,“我只庆幸,年前你使计将韩璞等人调回了军中,不然,我怕是夜不能寐。”
“公既不安,趁着此次陛下和晋王争斗的机会,不若作出安排。”
“伯翀的意思是?”
“我与公都有家人,他们和天下千千万万个百姓的性命不能尽托付在那些人的手中。君王无暇,边防之安危当由我等费心。大好的河山,不能烂掉,也不能被敌人夺去。”
“可伯翀你的身体?”
“暂时无碍,并非亲上战场。”
傍晚,薛含桃小脸红扑扑地送走了吴国夫人,回到房间里面,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崔世子的手上。
兴奋未减。
“吴国夫人体力太好了,那么大一只公羊她竟然能够捉住,绳子只一套过去,牵着便走。”
“你喜欢吴国夫人吗?”
崔伯翀接过汤药,有些嫌弃地喝下去。薛含桃急忙为他递上一颗蜜饯,他舔着她带有甜意的指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