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得到回应,离她最近的榆礼扯了扯她的裙摆。
特蕾莎机械地转动头,似第一次认识他,眉心微蹙,往后退了几步,左右张望,再仔细打量他们。
五人面面相觑,仿佛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好心情霎时熄灭。
“妈妈,你怎么呢?”桐月伸手去挽她。
特蕾莎却躲开她的手,躲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嘴里念念有词:“不能让孩子们看见,他们会害怕的。”
她快步走进礼堂,放下花束,开始寻找什么东西。
五人一头雾水,跟她身后,“妈妈,你找什么?”
他们见特蕾莎拿起刀叉,以为是要分蛋糕,立马凑上前,“分蛋糕吗?”
谁知特蕾莎一转身,举起刀捅进了最前面的桐月胸口,碎碎念:“不能让孩子们看见。”
桐月睁大眼睛,扭曲的脸上爬满不可置信,喃喃:“妈妈?”天蓝蕾丝裙散开大滩血迹,几滴溅到她一瞬苍白的嘴唇。
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几个十四岁孩子,直接吓得僵在原地丢了魂。
叶桉最先反应过来,即刻冲过去救下桐月,“去拿医疗箱。”
他的话惊醒其他人,栎青跑去拿礼堂常备的医疗箱。榆礼和季枫一起制住特蕾莎,不停跟她说话,试图夺走她手里的刀。
他们打心底不相信特蕾莎会伤害自己,那可是世上最爱他们的人。
可特蕾莎似乎把他们当成敌人,不断地奋力挣扎。这位照顾了一批又一批孩子的培育员,慈爱耐心是她的代名词,今天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两个少年差点控不住她。
很快特蕾莎停止反抗,神情麻木,像被点了穴静止不动。
“妈妈?”榆礼和季枫对视一眼,取走她手里的刀叉,缓缓松开胳膊。
叶桉和栎青暂时稳住了桐月的伤势,他们把桐月扶起来,看向特蕾莎。
没了束缚,特蕾莎依旧保持僵木的姿势。
以为母亲已经冷静,他们卸下防备,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特蕾莎出其不意地抢过刀刺向榆礼,反手给了季枫一刀。
她眼里闪现冷漠至极的厌恶,再次狠狠补上两刀,嘀咕:“不能让你们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刀转瞬挥向了面前三个狰狞可怖的“怪物”。
接下来的一幕,成为叶桉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它无数次在脑海里慢放,一帧一帧滑过,慢到他反复诘问,为什么挡下那刀的不是自己。
那一刀刺过来,他下意识抱住桐月,更快的人影挡在他们前头,热血溅到后颈,如同一抔岩浆。
叶桉条件反射地扭过头,视线却莫名往上走,天花板和栎青的发丝同时出现在视野,下一秒多了一块鲜血附着眼球。
栎青把他们扑倒在地,牢牢护在双臂内。
叶桉眨了眨眼,睫毛上沾挂的血珠滚进眼眶,混着生理性泪水从眼尾流出,留下一道血痕。
他第一反应是桐月的伤口要裂了,第二浮现在脑子的是,血好烫啊……
烫得他无法动弹,烫得心脏漏掉好几拍,灵魂也被烫出一个窟窿。
不断有新的岩浆喷下来。
桐月的呼吸越发微弱,叶桉出于本能,紧紧抱住她,下半张脸埋进她的发间,本应该有她自调的桐花香,怎么闻不到了?
好重,好浓的腥味……
耳旁似乎响起生活老师的声音,说的什么?
惨叫?嘶吼?
还有院长,和很多嗡嗡嗡的声响。
它们像一群怎么都赶不走的苍蝇,不停在他耳旁叫嚣。
他只能捂住耳朵,捂住眼睛,把自己包裹起来,隔绝那些烦人的噪音。
后来……
后来怎么收场的,叶桉记不得了,等他的意识再次回归大脑,人已经在心理辅导室。
院长和老师们每天都来看他,雷蒙院士也来了。
他有时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有时世界空荡荡,四处淌着红色的浆液。
清醒的时候,院长跟他说:“特蕾莎惦记你们在等她,自以为有几次经验能够应付,没等芯片稳定就着急回来,殊不知这一代芯片替换新材料,反应时间延长了。”
“她在路上就出现问题,芯片偏移搭错神经,把你们幻视成怪物,心里想着你们要来礼堂过小成年仪式,怪物会伤害你们,所以……”
院长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双手,人好像苍老了很多,没有笑容的脸上皱纹依旧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