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歌之所以参选掌门,只是因为听腻了哭声。为了不再有人哭哭啼啼地送尸体过来,他决定当上掌门,让玄门的敌人先入土。
“我承认你所说的话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全力保护玄门弟子的家眷,绝不能对敌人的威胁做出任何屈服。”
潮水推来的沙子将脚印掩盖,步天歌紧跟着在原处又印上一脚。少年掌门站在永不遗忘的道路上,渐露锋芒。
“但是,那时大雪山与玄门并不是敌人,就算我们守卫有缺,让白辰贴身保护我母亲不行吗?
别跟我说不可能,狐妖恩仇必报,以青虚子掌门对大雪山的恩情,就算请狐仙亲自出山庇护玄门大师兄的女儿,他也不会拒绝。”
陆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一问,下意识就反驳道:“你要把她的安危赌在素不相识的狐狸身上?”
“你赌的是更来历不明的狐狸!”
这一次,步天歌的语气极为严厉。他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身份,仅是作为玄门掌门严肃质问:“这是影响一个玄门弟子一生的大事,你为什么不通报玄门掌门?你与步凌云仅是同门,凭什么不通知她的父亲?
更重要的是,一只狐妖出现在云城,你身为留守弟子竟隐瞒不报!如此公私不分自作主张,你敢说自己无罪?”
这一次,陆问无言以对,只能固执地强调:“我是为她好。”
还真是自作主张之人最爱用的理由,步天歌平静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被白陌利用了,成了被他控制的玄门叛徒。只要承认这一点,向妖王低头谢罪,任由他处罚,你总归还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玄门弟子。
为什么宁可自欺欺人也不认?是不是你追随白陌之后还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已经承担不起了?”
玄门掌门看事果然犀利,陆问闻言神色一乱,下意识就想回头,他知道,后方是遍布浮冰的海域,跟北海一模一样。
然而,他终究不敢回头,强行挺直了脖子,剑诀一指,长剑出鞘,“你这样在顺境中长大的小孩子果然是不会懂的,是我话太多了。看来,我并不需要被你理解。”
“我是玄门掌门,魔若生乱,我便屠魔。妖若闹事,我就灭妖。人若内斗,我亦杀人。
叛徒陆问,我会以玄门第五代掌门的身份清算你之功过,依律进行审判。”
步天歌并不指望陆问会束手就擒,虽然彼此修为差了一个境界,他却丝毫不惧,剑踩在足下,拂尘凌空一甩,这便接住了陆问的剑势。
玄门绝学是天道剑意,然而,这一代掌门步天歌最喜欢用的却是二代祖师留下的拂尘。因为母亲说过,他的性子太过刚强,用剑时锋芒毕露必定至人于死地,若非必杀之徒,还是留一丝余地为好。
步天歌一直记着母亲的教导,如今回忆起步凌云日夜习剑的样子,终是感情用事了一回,对着这个自认恩重如山,一直高高在上俯视他母亲的男人厉声道:“《玄门弟子规》第一条——安享太平请走别处,贪生怕死莫入我门。
我玄门太上长老步凌云不是你养在家宅中的娇弱小猫。玄门是邪道共敌,玄门弟子少有善终,这一切她都知道。从拜入玄门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决定与所有先辈一样,匡扶天下,以身殉道!
这一点,在你用她麻痹自己的时候,请不要忘了。”
步天歌虽未持剑,铮铮剑鸣却回荡天地,就连浪潮声都被压了下去。
许是被其唤醒,李无名背上的上皇剑竟也发出呜鸣之声,似乎想要上去一战。
李无名按住这老古董,虽未回头也知白辰已经赶到,立刻笑道:“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小掌门的天道剑意可是在把陆问压着打啊。”
白辰到了有些时候了,站在他身边看着海边剑气纵横,只是轻叹道:“千载剑冢,长歌当哭。——明明活在最安稳的时代,他的天道剑意倒是比先辈更为沧桑。”
陆问不明白的那些感情,李无名是懂的。高山积雪被剑气铮鸣纷纷卷向海边,就像是燃过之后随风而去的纸钱灰烬,他伸手接住一点雪尘,只道:“创造出太平盛世的永远是惨烈牺牲,只有等到缓过气来,我们才有空去数一数为了走到今天到底死过多少人。自古如此,守墓之人,最是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