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白陌又是一笑,“或者,在她看来灵魂是谁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在这躯壳里,就是她的儿子。”
这坏狐狸似乎只要看见人间惨事就会很高兴,此时心情是肉眼可见地好了。陆郎虽然也不是什么有人性的妖,见了他还是感觉有些发凉,不由道出了自己多年的疑惑:“我一直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白陌得了新计划,心情确实不错,难得答了这个问题:“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是四百年不见血了,所以想成为妖王,让这天下马上四分五裂轰轰烈烈打一场。尸山血海,白骨成堆,哀鸿遍野……我怀念这样的好风景。”
如此看来,他给白辰的留言倒也没有说谎。陆郎见有机会,便继续问:“你恨人族?”
“你错了,我最爱的就是人族英雄,每一次见证他们的生离死别都会感动得落泪。方岁寒死的时候,我可是哭了三天三夜。”
诡异的是,白陌这话竟说得真情实感。
如此怪癖连九色鹿都惊得一呆,白陌见他满脸不信,倒是诚恳地解释了一番:“世人去戏园子都有自己的偏向,有人爱阖家团圆,有人爱缠绵悱恻,我就只看山河覆灭妻离子散的悲剧,这也是很正常的爱好。”
正如商月狐所说,白陌从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坏事,过去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过是用来解闷的戏剧。
甚至白陌这个狐妖,也不过是他过去犯了戏瘾,亲自上台唱过一回的妖妃角色。他希望白辰看见的白陌是什么样子,就会适当送出些许情报,给白辰留个印象。
这种心态连白微都不能理解,他也没指望与一个陌生鹿妖达成共识,只怀念道:“在九州这个戏台,方岁寒和玄门一众掌门都是我最心爱的名角。”
至于为什么要迫害他们。英雄这种角色,终归要死得悲惨才能让看客落泪不是吗?
白辰永远不会知道,戏台之外的白陌其实很喜欢落泪。尤其是把所有美好的人与物亲手毁掉之后,那种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悲怆,绝妙。
他上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还是在三年前杀死白微化身的时候。白陌闭上眼回味,至今仍觉舒畅。
这种癖好太可怕了,简直就像是以悲哀为食的怪物。白氏的狐狸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陆郎下意识退后一步离他远了一些,直到想起了自己执念,这才不愿放弃机会,继续试探:“那风凌呢?”
“他?是教会我这等乐事的恩师啊。”
提到曾经爱过的人,白陌的声音更为明快,眼神便是颇为怀念。
方岁寒应该也发现了吧,在他被打回原形的时候,风凌看似慌乱惊讶,其实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白微和年的后代怎么可能死在一群皇宫侍卫手里。所以,前夜风流之时,风凌就以深吻喂他喝了抑制妖丹的药。
也是在那一夜,这位游戏人间的高手连剥狐狸皮的匕首都让白陌自己挑好了。
当时风凌是怎么说来着?
“有我那混账父皇在前,我的誓言你定是不信的。这些是奚商风氏传承的护身匕首,你选一把喜欢的,哪日若瞧我不顺眼便用它掏出我的心肝吃了。把我的心放在你的肚子里。”
看看,什么叫情场高手?这就是了。
临别低头之际,那位帝王眼底深处藏着的,是满足的笑。
爱妃,你入戏了,真可爱。
白陌知道,风凌在心里对他说的,一定是这样的话。
风凌对昏君的生活很有兴趣,可他喜欢挑战,和那些选秀来的乖顺女人玩太容易了,没意思。
所以他选择把最凶悍的妖王之子驯服,然后在做腻了昏君的时候扔出来做挡箭牌,自己浪子回头继续寻找新的乐子。
不过,白陌真正想明白个中缘由还是用了些时候。
直到方岁寒也死在了风凌的手里,白陌才恍然,原来他与风凌并不是什么江山美人的陈旧戏文,而是暴君的全新玩法。
而他,在引导西梁攻进长安的那一天,也成功取代了风凌,成为了九州戏台新的掌控者。
白陌许久不曾回忆这些事了,想想如今情况还有些遗憾,只道:“可惜,我好像没办法爱上转世后的风凌。明明李佚对我还挺温柔,难道我只会对人渣动心?”
在陆郎看来,这狐狸就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就说出了这番话。虽然不知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诡异的事,看起来到底不怎么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