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又听楼以璇哭着说:“我妈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澳洲过过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过过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是我不好,是我毁了我们家的和睦,也毁了大家的团圆。”
那晚在费心收整房屋后收到父亲一句“辛苦了”时没流下的眼泪,在机场看到父亲一人拉着行李箱从到达大厅出来时没流下的眼泪,终于在今天决堤了。
越是难过,越是想念母亲,也越是能理解林慧颜。
她不要林慧颜也变成她这样,明明有一个和乐美满的家,明明置身在至亲至爱的家人旁,却感受不到半分的温暖和快乐。
明明他们都在笑,都在闹,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闹不起来,怎么也融入不进他们的欢乐之中。
他们笑得越开怀、越热闹,她内心世界的风雪下得就越大。
真的好大。
大得她被卷入其中,迷失在茫茫雪海。
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更无人…可等。
在漫无边际的风刀霜剑面前,自己何其渺小,拿什么对抗。
或许,半年前就不该回国的。
那样母亲不会与她决裂,林慧颜也不会再次因她而陷入两难的苦恼。
就因为她的任性妄为,母亲生病无人陪伴,奶奶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媳,林慧颜也被好事之徒妄议。
——楼楼,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跟你说。放假后我们年级组不止一两个人来我这儿探询你和林老师的真实关系了,问我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是或不是,我都不好说。就反问她们,哪儿听来的八卦。她们没说人,只说温泉度假村那两天亲眼看到了你跟林老师很暧昧。
——其实不问也能猜到,指定是张爵那个下三滥的混蛋在散播谣言,引导她们。要不是他编造了什么,她们又怎会只关注你们两个的一举一动,完全无视我跟何老师?
——林老师帮你切羊排,*我也帮何老师切了,我还给你烤瓜、烤蘑菇了,她们咋不说我跟你暧昧?
——学校你不常来,那些风言风语可能没这么快传到你耳朵,对你影响也不大,但林老师少不了要被人背后议论了。当然啊当然,林老师她肯定是不怕被人议论的,毕竟比这更荒唐的非议她都扛过来了。
——只是楼楼,仍是那句话,我把你当朋友才告知你这些,想让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放假没几天,杜禾敏就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也是在那天,她隐去了朋友圈,也隐去了那仅有的几条,跟林慧颜有关的动态。
若自己追到林慧颜也就罢了,她可以有正当身份、正当立场站出来承担、分担,但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灵暄抚着她的背:“宝贝,你别乱想啊,这怎么能全怪你呢?”
“你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吧,就抱一会儿。”
楼以璇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压抑着情绪,把眼泪都擦在陆灵暄的红色毛衣外套上,毁尸灭迹。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身心皆舒缓许多,就是眼睛肿得不成样。
楼伟昭原定飞回澳洲的航班在大年初四,需初三下午飞去京平,凌晨再转机飞澳洲。
然而在初二的晚上,他改签了。
……
林慧颜和父母三人是在初二下午自驾回的平新镇老家。
同往年一样,周春萍跟林家忠住在房间更充裕的二哥家,林慧颜则独自住在镇上的宾馆。
晚上林家三兄弟的三大家子人团年,三家轮流做东,今年正好轮到老三林家忠。
他们一家只三口人。
老大一家九口人,老二一家也是九口人。
儿媳、女婿都算自家人就不说了,但原本二十一人坐两桌,硬生生被老大老二两家沾亲带故地凑成了三大桌二十八人。
刘云芬美其名曰——好事成双。
平新镇的消费水准,多一桌子又能多吃他们多少钱呢?
林慧颜不在意。
应该说,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意,也没人浪费口舌去争理伤和气。
就连最过分的林翠丹多点了两瓶茅台当她面带走,林慧颜都一句多余的话没跟她说。
从镇上到村子有四公里多的路,步行四五十分钟,骑电瓶车一刻钟左右,开车只需七八分钟。
每年春节回老家,开的都是林家忠的车。
近几年负责开车的,也从日渐年迈的林家忠换成了林慧颜。
酒足饭饱,林老大一家回了他们在镇上的家。
老二家两个老的抱着孙女挤在林慧颜他们车上,林翠丹一家来了六口人,她男人有车,但只装得下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