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们照旧留宿在二伯家。
二伯母叫她跟林翠丹同住一个屋,她死活不从。
因为吃晚饭时林翠丹就骚扰了她几次,想骗她把生日红包的钱分她一百,说三叔三婶都交了钱给他们家,她这两天吃他们的、住他们的,她也要单独交钱才行。
可明明白天他们才到,她就看到母亲给了林翠丹一个红包。
林翠丹却说,那红包只是她帮她爸妈收的,她连红包里装了几百都没见到。
见她们两个孩子吵的凶,母亲哄了她去跟他们一块儿睡,睡前拿给她一个红包,还谎称是二伯母给的生日红包。
她拆开红包看,三百块。
金额跟大伯给她的一样,但这三百却不是二伯母的钱。
临时请客吃饭,母亲带的现金不够,傍晚是她陪母亲去银行取的钱。
正巧取出来的钱是崭新的连号,很新很新,她就央着母亲把钱拿给她看,十五张,她看了也数了。
那红包里装的,便是那十五张里的三张。
她问母亲为什么要骗她?
母亲说,二伯二伯母他们住在农村,家里条件要艰苦一些,孩子也多,有经济困难,所以才没办法给她包红包。
可笑的是,她当时信了。
心里也再没计较过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给林翠丹、林传耀姐弟俩红包,而她却从来一个红包都在二伯、二伯母那里收不到。
她这一信,就信到了上高二那年。
也就是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得知自己原来不是爸妈亲生的那一年。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义层面上讲,我都有且只有一对父母,我只对他们有赡养义务,也只会为他们养老。”
她和林家光、刘云芬的亲子关系只存在于dna检测报告上。
不受任何法律约束。
她对他们也没有任何义务或责任。
“今天的事,诸位也都亲眼看到了,孰是孰非自在人心。说这么多,是我身为女儿想为我的养父母澄清一些事实,不希望他们到老了还一直因为我而蒙受冤屈,被至亲的兄嫂戳脊梁骨,被不明真相的乡亲嚼舌根。”
百口难辨,那就白纸黑字撒出去。
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要消除自己的一忍再忍,也要消除父亲的一愧再愧。
亲手斩断这段亲缘。
“再说两句,我爸他没有在怀安飞黄腾达,他到退休前都只是个基层的电力工人。当年的三十万赔偿款,真正花在我爸身上的也只有十……”
“万”字还滞留在齿关,林翠丹就面目狰狞地叫嚷着“林慧颜你这个疯子”扑向了她。
第107章 不能再亲了。
林翠丹浏览完那份账单,又听了林慧颜的发言,气急攻心,扔掉资料就叫嚣着扑上去撒泼。
躲闪不及的林慧颜被她抓破了胳膊,连衬衣纽扣都被扯掉一颗。
幸而她有所防备,衬衣下穿了打底的吊带,不至于走光。
幸而周春萍给力,操起一大瓶可乐撞开林翠丹的脸,痛得她龇牙咧嘴,林家忠也趁势钳制住其手腕,掰开手指把人撂出好几步远。
回过神来的谢香惊慌得扔了没看完的资料,仓促去抱林翠丹的腰:“大姐你冷静点!”
“谢香你放开我!你到底跟谁是一家的?”
林翠丹怒吼着,柴瘦的身体,枯燥的头发,干黄的皮肤,像金鱼般凸出来的眼睛,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晓得她有病,林慧颜、周春萍一向避着她,也不跟她吵嘴,就怕打闹出个好歹来,回头又赖在他们的身上。
赶回宴会厅的丈夫黑着脸将林翠丹拽走:“你跟你妈还嫌不够丢脸丢人吗?还要发什么疯!”
“慧颜,慧颜,你没事吧?快让妈看看。”
周春萍急着查看女儿小臂上的伤,“这都抓破皮了,走走走,这鬼地方,简直跟我们一家都八字犯冲!”
她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林慧颜理了理衣服,摇摇头,思绪在那颗滚落不见的纽扣上停顿了三秒。
也还好,多解开一颗扣子,锁骨下的吻痕仍然安全。
只是这件衬衣,脏了坏了,不能要了。
下楼前,林慧颜对林传耀说的最后两句话是:“好自为之吧,保重。”
林传耀面如死灰,但也知道不可挽回了:“你工作的学校,我之前没说,以后也不会跟他们说。对不起,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