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扶着卫姨娘进了房,服侍她坐了,回身去倒茶:“姨娘出去后,余姨娘过来坐了坐,倒像是有话说的模样,看着姨娘不在又回去了。”
卫姨娘从沉香手接过茶来,喝了半盏,似舒服了些,眉头也舒展了:“她坐了多久?”沉香回道:“半盏茶都不到呢,姨娘若是有事,婢子过去再请余姨娘过来。”卫姨娘点了点头,看着沉香将要到门口,忽然又把她喊住:“罢了,她若有事,自然会再来。我一病秧子,从我过了病气去就不好了。”
沉香听着撇了撇嘴:“姨娘也太小心了,本就是余姨娘自己来的。”话虽这样说,人到底是折了回来,看着卫姨娘一脸的倦色,就道,“姨娘可是累了?婢子服侍姨娘歇一歇,等吃饭了再叫姨娘起来吧。”卫姨娘已撑得倦了,点了点头,由沉香服侍着脱了外裳,上来了床,扯过薄被盖了,将床幔放下,床幔落下之际,卫姨娘嘴角掠过一丝浅笑。
卫姨娘六岁就到了马氏身边,熟知马氏脾气,也熟知洪妈妈脾气。马氏看着平和宽厚,最是嫉妒不能容人,洪妈妈更是个凉薄的,是以花园子里那番话,不过是她拿来哄洪妈妈的。而戴上同余姨娘相似的簪子叫洪妈妈看见,才是她今日整出戏的重头。
以卫姨娘对马氏的了解,知道她对孟姨娘深深嫉恨,接回她来已是不情不愿,巴不得那个三姑娘野种死在外头。能叫马氏将三姑娘接回来,必定是有极大好处。而那好事,以马氏的刻薄寡恩,在没事情有七八分把握之前,不能叫孟姨娘贱人知道,免得叫孟姨娘得了好处去。可这回若是两个不得宠的姨娘都对三姑娘回家这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来,那谢逢春身边的得意人又怎么能不知道?这正是一根扎进马氏心底的毒刺,虽不一定能搅了那件她还不知道的事,也能叫马氏对孟姨娘,还有那个贱丫头心怀芥蒂。
马氏和洪妈妈都不知道,卫姨娘虽嫉恨孟姨娘,却对她们主仆也一样咬牙,对谢逢春这个凉薄无情的,更是恨欲其死。
洪妈妈那里看着“余姨娘”鬼祟躲在马氏门外,又想起卫姨娘那番话,果然起了疑心,忙转回身去见马氏。马氏看着洪妈妈去而复返,正要问她,却见洪妈妈上前一步道:“求太太屏退左右。”
马氏看着洪妈妈这样郑重,想了想,摆一摆手,令青梅红杏都退出去,又令月娘回房。月娘是叫马氏宠成的脾气,撒娇撒痴的不肯走,马氏心上烦恼,哪里肯听,怒道:“好大个人,这般没有眼色,叫你回去便回去,还不快走!”月娘几时叫马氏这样呵斥过,顿时羞得头脸通红,含羞出去,却把一口怨气都呵在了玉娘身上,就要去寻玉娘的晦气。
马氏看着女儿出去了,这才问洪妈妈:“碧桃,你这样急眉急眼的,出了什么事?”
洪妈妈就把她给玉娘送银子时怎么遇到的卫姨娘,卫姨娘说了哪些话,又说了她方才出去时看见的“余姨娘”:“太太,碧荷是个什么性子太太也知道,这些年都忍了,怎么今天就忍不了了,急赤慌忙的说那些一听就知道是挑唆的话?再有余姨娘,说不来,又偷偷过来,只藏在树丛里不出来。太太,旁的也没什么,只怕太太同老爷的谋划泄了出去,她们两个急了也是有的。”
马氏听见“泄了出去”三个字,立时把眉毛立了起来,一拍案几冷笑道:“若是真泻了出去,必然是你们的好老爷在那个贱人的床上叫那个贱人哄昏了头,都告诉了她!那个贱人又嘴不紧,漏了出去!”说到这里,直气得胸前起伏不定,怨不得那个小贱种才接回来,孟姨娘那个贱人就在她跟前说了那些话,这是要那个贱丫头只记得她,敌视她这个嫡母。马氏越想越气,厉声喝道:“去把老爷请回来!就说我有事请教!”
马氏“请教”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洪妈妈哪里敢拖延,撒腿就往外走,才走出马氏房门,就在自己脸上煽了下:叫你多嘴!这下老爷要知道是你这个老婆子多嘴,他不能拿太太如何,还不能拿你这个老婆子出气!
洪妈妈虽然后悔告诉了马氏,惹得马氏大怒,脚下却是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二门,点手叫来个小厮,叫他去请谢逢春,自己却是不敢在这里等着,依旧回到马氏房中。
第6章 误伤
谢逢春哪里知道马氏这边出了事,也正好外头生意上的事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原本打算过去见见孟姨娘母女,同新得的女儿好好说说话,偏马氏来请。谢逢春多少有些惧内,且正正室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得转弯先到马氏这里来。
不想谢逢春才一脚踏进门,劈面就飞过来一件事物,正砸在他的额头,一阵剧痛,热血立时涌出,顺着谢逢春的脸流了下来。洪妈妈,青梅红杏等几个唬得都跪了下来。
原来马氏越想越气,看着谢逢春进来,竟是将手上的茶盏扔了过去,谢逢春除部分,就叫马氏砸了个正着,额角顿时破了。
谢逢春到底也是个在外头行走的男人,生意也做得颇大,也有些头脸,这回毫无因缘得叫妻子砸破了头,更是当着屋里大小丫鬟的脸,实在不能忍下这口气去,顿时怒喝道:“你个疯婆子!平素你张狂些,我念你操持家务辛苦,不同你理论,不想你竟疯成这样!”
马氏只是一时气愤出手,也没料着会正砸到谢逢春头上,更没想着是将谢逢春砸伤了,便是她平时对着谢逢春气壮,看着这样,也自心虚,早把一肚子盛气丢到爪洼国去了,一面扑到谢逢春跟前用帕子去捂谢逢春额角的伤,一面呵斥洪妈妈等人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去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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