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听着绿意的话,脸上也火辣辣一般,又看谢逢春脸色不善,扯着绿意就道:“我把你个蠢东西,人家故意挑唆的话也来学了我知道!都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宽纵了,纵得你们一点脑子也没有。”一边骂一边拿手去拧绿意。绿意叫月娘拧得疼痛,只是畏惧月娘平日脾气暴躁,并不敢躲,只是哀哀哭泣。
马氏叫月娘闹得头痛,按着额角叱道:“你同我消停些!闯了这样的祸事出来还不知错!亏得有秋紫挡着,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你妹妹!”说了睨了孟姨娘一眼却向谢逢春道,“老爷,不然叫了何妈来,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害月娘玉娘两个!”
谢逢春自然答应,就叫金保速去传,孟姨娘在一旁道:“老爷,太太,要问何妈二姑娘怕是不好在场。”何妈之所以来挑唆月娘,自然不会是为着同玉娘有利益纠葛,说到底怕还是妻妾争锋惹出来的。月娘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自然是不太方便听这样的阴私。
马氏这是头一回觉着孟姨娘讲话有理,点了头,向月娘道:“我的儿,你先回去,问出结果来,娘回头告诉你知道也是一样的。”月娘虽也想知道是谁要害她,只是马氏开了口,谢逢春脸上又阴沉沉的,不敢撒娇,立起身来告退出去,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孟姨娘一眼。
何妈自听着二姑娘上三姑娘房里闹了场,回头孟姨娘又哭到了谢逢春书房,就知道事发,又巴望着二姑娘一如既往的直性子,想不到自己头上来。可二姑娘万一顺口提了自己去说的那些话,以太太的性子,知道是自己挑唆了二姑娘,怕是皮也能揭了她的。何妈越想越怕,不由埋怨起自己男人来,要不是他好赌,欠了贵利,她何苦贪那十两银子。
她正在房里团团转,忽然房门叫人踹了开来,外头站着谢逢春跟前得意的小厮金保。金保拢着袖子把何妈上下打量几眼,一歪头,从他身后又蹿出两个粗汉来,手上拿着绳索上来。何妈知道事发,一些不敢挣扎,就叫绳索捆了,一路上叫人拉拉扯扯,就拖到了谢逢春外书房前。
还没等金保进去回话,何妈已跪在地上哭叫道:“老爷饶命,太太饶命,都是老奴糊涂,收了余姨娘十两银子。老奴同绿意姑娘说的那些话,都是余姨娘使人教的。老爷太太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不敢了。”一面砰砰磕下头去。
屋内谢逢春同马氏心中都有疑问,对看了眼,马氏先道:“谁要你的命了,这样哭哭啼啼!滚进来回话!”
何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走进房里,不敢抬头,插蜡烛一样跪下去,对着谢逢春同马氏两个又磕下头去。何妈今年三十来岁,生得腰肥腿短,因皮肤黑,总是擦着厚厚的粉,这一番啼哭,脸上的白粉叫眼泪冲走了好些,露出底下暗沉的肤色来,这一番形容几乎可以说不堪入目。
谢逢春一眼瞥见何妈这副形容,把眉头一皱,不由自主转眼瞧了瞧孟姨娘,差不多的年纪,孟姨娘依旧身形窈窕,哭了场,眼儿红红的,颇为可人怜。又想着她一生统共只有玉娘一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也险些毁在跟前这个粗陋的妇人手上,不由对她更生了几分怜惜,转过脸来对何妈叱道:“贱婆子!我谢家哪里对你不住!你竟这样来害我的孩子!”又喊金保,要喊人牙子来将人卖掉。
何妈连忙哭道:“老爷,太太,孟姨娘!真是余姨娘吩咐老奴做的。都是老奴男人不争气,外头欠了贵利银子,再不还钱他们就要将老奴男人的腿砍了,老奴也是不得已。”又知道谢逢春素来宠爱孟姨娘,膝行几步到孟姨娘跟前,磕头道,“余姨娘同老奴说,她比不过孟姨娘也就罢了,怎么都是姨娘生的,老爷眼里从来没有四娘,她气不忿,她一个姨娘不能将三姑娘怎么样,可二姑娘是炮仗一样的性子,又得太太喜欢,又是嫡出,只有二姑娘才能压住三姑娘。老奴想着还了男人的债,老奴并不是故意要同三姑娘过不去啊。”孟姨娘一声不出,只是拿着帕子拭泪。
余姨娘真要蠢到什么样才能亲口同人说这些,马氏听着何妈的话哪里肯信,:“这些话真是余氏那个贱人亲口同你说的?”何妈抖了抖,连着点了几下头,又连忙摇头。马氏喝道:“你一回摇头一回点头,到底是哪个!”何妈脸上涕泪横流,哭道:“是余姨娘房里的荷香姑娘。”
荷香是余姨娘跟前的大丫鬟,素来得余姨娘信重,若是她亲口说的,那自然是出自余姨娘的授意。孟姨娘抬起头,瞟了谢逢春同马氏一眼,抿了抿唇,却是一声不出。
果然听着马氏冷笑道:“这话儿哄鬼呢,便是余氏做的,她怕人不知道,巴巴儿的叫了自己身边人来收买你,她要这样蠢,又怎么能生出借刀杀人之计。”何妈急道:“真真是荷香姑娘,老爷太太只管叫了荷香来,老奴敢同荷香姑娘当面儿对质!”马氏只是冷笑,若是她要出手,打死也不会用自己身边的人,余氏到家也有十来年了,不能一个有用的人也收拢不住,非要使自己身边的丫头,送把柄于人抓。
马氏这里还要追根究底,不想谢逢春却是不耐烦起来。他在外头做生意时也是个有心计有盘算的,不然谢家的产业到了他手上也不能在十几二十年中翻了个儿,可到了家中,对着内宅却是有些技穷,一面自知有些愧对发妻,一面又喜爱孟姨娘容颜娇媚言语合心,更觉得大丈夫有几房妾室也没什么了不起。且马氏是正室都不计较了,便是他偏宠着孟氏些,也没短了余氏卫氏两个吃用,孟氏,卫氏,余氏之间更该相处和睦才是。这回听着余氏设计要害玉娘,虽没叫她成事,可真要伤了玉娘,他的一番辛苦付诸流水,更白花了许多银子去铺路,所以格外有气,打断了马氏的话:“你还同她啰嗦什么!也不用问实情,起了这样的心就容不得,叫人把荷香也捆了来,找人牙子来将他们一家子都卖了。余氏也留不得,喊她哥哥带回去,我们家要不起这样黑了心肝的贱婢,除了她穿着身上的衣裳,一针一线也不许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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