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脸上微红,秋波一闪就想将手从王婕妤手中抽回去。王婕妤哪里肯松手,又道:“想是妹妹怕我心眼儿小,所以藏着不叫我瞧吧。”话说到这样,玉娘哪里还好推,不然可真成了认为王婕妤是心胸狭窄之人,只得答应了。
王婕妤前头说玉娘的珠帘比高贵妃的强,不过是信口一说,为着将住玉娘,好往合欢殿来,本心以为玉娘那挂子珠帘同高贵妃那挂顶多在仿佛之间,见着珠帘竟是有些呆了。从来上品的南珠都是拿来做项链,手串,珠钗的,哪有用来串珠帘的,可合欢殿这挂珠帘的南珠,粒粒都是上上品,拿着这样好的南珠做珠帘,真真是暴殄天物,乾元帝还把来赏了玉娘,王婕妤又妒且恨,脸上险些笑不出来,强笑道:“我瞧着比娘娘那挂可是强上不少,只挂在这里就好看。”
玉娘在一旁将王婕妤的脸色变化瞧在眼里,故意又说:“妾只觉得往后天气热了,看着凉爽些也罢了,到冬日看着怕是要觉得冷了,可圣上赏的,倒不好拿下来。”
这话听在王婕妤耳中,更是刺心,脸上强带的笑险些挂不住,哪里还待得住,咬牙笑道:“妹妹急什么呢?到了冬日里,圣上自然还有好东西赏妹妹的,什么蜀锦顾绣,在妹妹这里值得什么呢。玉娘仿佛听不懂王婕妤话中的讥讽一般,继道:“圣上倒是说过,蜀锦不能做帘子,颜色艳了些,与妾这里的装饰不和,倒是顾绣还罢了”
直刺得王婕妤妒火中烧,哪里还呆得住,正要找借口回去,玉娘哪里肯放她走,只拉了她笑道:“姐姐要不要试试妾这里的牛乳藕粉糕?上回窦充容来时说妾这里的牛乳藕粉糕牛乳放多了,圣上不喜欢,妾就叫他们少放些,姐姐替妾试试罢。”玉娘这样挽留,王婕妤又不想就同她破脸,只得答应,两个一起回到外头,分宾主坐下,便有宫女送上茶来。玉娘端起茶盏,掀开盖子才瞧了眼,便将眉头微微一皱,也不沾唇就搁下了。从来玉娘在众人眼前都是一副温婉和气的模样,这样面露不悦,倒也少见,王婕妤在一旁看着,心中奇怪,跟着端起茶来,也瞧了眼,茶汤颜色暗沉,原是茶泡老了些,倒是一笑,因劝道:“妹妹素来宽和,只是也不能太宽纵了,好在今儿是我,若是圣上,也拿这样的茶与圣上喝,圣上怕是不喜欢。”
玉娘脸上红了红,正要说话,就听着一声脆响,抬头看去时,却是在殿门外,方才奉茶的那个宫女不知何故同人撞在了一起,将一盘子茶点俱都撞落在地,一个怪着一个走路慌张,一个怨着一个倒打一耙,倒是互不相让起来。
前头送茶的因道:“藕香妹妹,你走路也不瞧这些,慌里慌张地就往上撞,亏得我这里才送完茶,不然翻你身上,可又是我的不是了。”后头那个藕香倒也急了,辩道:“明明是秀琴姐姐往我这里撞哩。美人还等着我送牛乳藕粉糕与王婕妤尝呢,这可好,都倒了。”前头那个叫做秀琴哪里肯认,因冷笑道:“你才从掖庭过来服侍我们美人,有的学呢,倒跟我强嘴。”藕香急道:“姐姐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姐姐来的早,错了也是对的不成。”秀琴还要再说,珊瑚看不过眼,走出去呵斥道:“两个糊涂东西,这样没规矩,王婕妤在里头呢,看来都是美人平日太宽纵你们了,还不快收拾了!”
王婕妤不想今儿见着这样的笑话,嘴角便是挂不住的笑,只同玉娘笑道:“罢了,谁没个心急慌忙的时候,叫她们收拾了就好了。”玉娘瞥见王婕妤脸上的笑,脸上红得更厉害了些,仿佛要滴出血来:“都是妾平日太宽纵她们的缘故,纵得她们这样没规矩,好在这会子是姐姐在这里,若是圣上在这里,”说在这里眼中也仿佛带了泪,咬牙道:“珊瑚!”
珊瑚听着玉娘叫她,忙不迭地应了声,疾步走了进来,因见玉娘脸上通红,知道玉娘恼了,赔笑道:“美人勿急,奴婢这就命她们收拾去。”玉娘只恨恨道:“哪个要她们收拾!都与我跪到外头去,几时知道错了几时再起来!”王婕妤见玉娘丢了脸面,心下畅快,又假意劝道:“好了,只当给我个面子,饶了她们去罢。”玉娘仿佛犯了左性一般,只是咬牙不肯,珊瑚无可奈何出去吩咐了,那两个宫女还不心服,到底不敢违拗,彼此瞪了眼,这才在殿门外跪了。
王婕妤看了这回热闹,便觉得玉娘连下头的宫女也管束不力,不由得喜欢起来,又同玉娘说了回话,也就告辞回去,走在殿门前将那两个宫女复又瞧了眼,见两个脸上都有些不服,掩了唇一笑,扬长而去。哪里知道玉娘见她走得远了,方才微微笑开。
又说自王婕妤走了这遭后,合欢殿这挂珠帘就出了名,连着李皇后都笑道:“我当日在里看见器列象州之古玩,帘开合浦之明珠,还想着这是何等奢华,堪比石崇,今儿倒是听着了。”李皇后身为国母,打小也是娇养的,倒也不把这些玩物器具如何看重,只是当中叫李皇后不快的,却是乾元帝的态度,凭她再不得乾元帝的心,到底她才是国母。
就有个才人见着李皇后开口,因凑趣道:“倒不如我们一起去昭美人殿中瞧瞧,也好长长见识,什么才是帘开合浦之明珠。”高贵妃坐在一旁,手上的帕子都揪在了一起,脸上却笑道:“想来昭美人是个大方的,想来也不能不答应。”话已说在这里,玉娘哪能拒绝,只得笑道:“即如此,也请缓一缓,容妾做个准备的好。”高贵妃含笑道:“哪用准备,择日不若撞日,便今儿罢。你们瞧呢?”诸人笑和,玉娘见此,脸上就有些勉强,到底还是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