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波流言在未央宫中流传之际,陈淑妃便知自己这番图谋白费了,一时猜不准后头那话是谁编排出来的。
只看手笔粗疏,倒像椒房殿那位,若是为着乾元帝没将皇五子交到她手上,使出这样画蛇添足的手段来,倒也不奇怪。至于高贵妃,这回倒不太象她手笔。可她为着拿景明邀宠,叫乾元帝下了脸,倒也有动机,左右她是尝着了“皇后去母留子”这一手段的甜头,这回顺水推舟也未可知。可若是合欢殿的昭婕妤本人,因势利导,反将一军的话,就是好手段好心计!她这才多大,心思就这样缜密,下手果决,更有帝宠,真叫她生个儿子出来,就是心腹大患。
陈淑妃一想着这个,便有些不安,待要探听个虚实,竟有些胆怯,不敢贸然往合欢殿走,想了想,倒是去了椒房殿。
若是在流言初起之际,无论是查还是压,都在李皇后的权柄之内,可李皇后如今一心只在皇五子身上,且自玉娘查出身孕,乾元帝便似得了珍宝一般,将本来就不太在他心上的皇五子忘得干干净净,虽一直在她椒房殿养着,乾元帝却是一直没吐口将孩子放在她的名下。
乾元帝不吐口,皇五子的中宫养子身份便是虚的,又结合了宫中的两波流言,李皇后暗自以为流言所说许是真的,乾元帝正等着瞧合欢殿那妖精腹中是男是女呢。是以李皇后听着流言,不独不查,这装个不知道,由得流言在宫中传扬,只要看昭婕妤的笑话。
因李媛是无宠的皇后,陈淑妃是无宠的妃子,又都是乾元帝做太子时就进了东宫的,有十几年的相处,是以平日倒也说得来。是以这日看着陈淑妃忽然过来,李皇后倒也不奇怪,反笑道:“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第89章 翠楼
陈淑妃来见李皇后,先是行了礼,李皇后赐坐,陈淑妃谢座,见李皇后脸上带些笑容,倒也吃不准她的心思,想了想就把皇五子拿来说话,因道:“妾是来瞧瞧皇五子的,听着黄女官说,都长牙了。”李皇后脸上笑容就和气了些:“都长四颗牙了,米粒大小,就是爱流口水。”陈淑妃便笑道:“小孩子长牙都流口水呢,等长完牙便好了。”
又因李皇后瞧着陈淑妃顺眼,景和又一贯的不冒尖儿,且又有掐尖要强的景淳对比着,李皇后待景和倒也慈爱,又问了景和:“景和也快十二了罢,你也该留心起来了,若是有你瞧上眼的,说与我知道,我也替你留心着,旁的不好说,替你打听一二还是使得的。”陈淑妃不意李皇后竟是说这个,忙站起来谢道:“殿下慈爱。”李皇后只摆了摆手道:“从前我也不在意,自打五儿到了身边,我才知道当娘的心肠。且到底我也是景和嫡母,终身大事上替他操心也是应该的。”陈淑妃又笑道:“总是殿下一片慈母之心。”
因说起了这个,陈淑妃少不得和李皇后说了些儿女经,也就无由说起宫中流言,又看着李皇后露了些倦容,也就起身告退,才走到椒房殿前,就见着昌盛疾步过来,见了陈淑妃,脚下一顿:“奴婢请淑妃娘娘安。”
陈淑妃见人从来客气,尤其昌盛是乾元帝近身的人,更不敢怠慢,因笑道:“原来是昌盛公公。”昌盛也笑道:“不敢当娘娘公公二字,奴婢奉了圣上口谕,往殿下处传一句话。”陈淑妃点头道:“公公请便。”昌盛微一躬身,就往椒房殿里去了,陈淑妃瞧了他背影一回,也转身走了。
到了次日,陈淑妃也就知道乾元帝往椒房殿传了什么口谕。
原是冯氏、谢怀德到了京都,谢显荣便告了三日假,因此乾元帝也就知道了,随口同玉娘一讲。玉娘正愁如何叫高贵妃同李皇后缠斗起来,到底高贵妃家十数年,在朝中也有些人脉,真要和护国公府对上,多少能叫护国公府头痛;只要护国公府一动高家,她才好做下一步。听着这话就有了主意,故意笑道:“妾在家时,嫂子待妾关爱呢。”又有意无意地讲了同月娘不大和睦,还是冯氏从中周旋的话。
乾元帝同自家兄弟们也不太和睦,是以听着玉娘和她姐姐有些矛盾,倒也不奇怪。且人心都是偏的,他如今看玉娘正是无处不可怜无处不可爱无处不合心意的时候,自然觉得都是拿月娘的错。只怕是嫉妒玉娘美貌温柔,是以无理取闹。不想玉娘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这样提着月娘与冯氏,一来是知道月娘性情是瞧不得自己好的,若是将来齐瑱做了官,月娘跟进京来,还不定会闹出什么来,预先在乾元帝跟前下个注脚也好;二来,因有冯氏从前待她关爱的由头,只怕不用她开口,只需做几个郁郁寡欢的神色来,乾元帝就能自己提着叫冯氏进宫开解她。
只冯氏还未请诰命,便是请了诰命,谢显荣才从五品,冯氏的诰命是随着丈夫的,一样不得进宫,乾元帝又不好召臣妻入宫的,必然要示意李皇后宣召,李皇后那样恪守规矩的,又不喜自己,要她网开一面,只怕要答应她些什么才好说话。
果然乾元帝看着玉娘偶尔露出些郁色,当着他的面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显见得是不愿意他知道的,因不肯逼迫玉娘,就叫了珊瑚秀云等来问。
玉娘在珊瑚秀云等跟前也是露了思念家人的口风的,又不曾禁令他们不许说,且禁令了,乾元帝问话,她们也没不说的理,故此都回说:“婕妤说进宫快两年了,也不知侄儿是个什么模样,她进宫前,那孩子还不会走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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