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玉娘这番话似贬实褒,说着谢显荣稳重,这是知道乾元帝还是瞧得上谢显荣,肯让他给自家撑个脸面的,后头说着谢怀德,看来是说谢怀德不如谢显荣,可一个不用心读书,旁骛甚多的,能中秀才,可见聪明。聪明人虽不大稳重,只要能听得进话,足以将这一缺点盖过去。
乾元帝原也没指着谢怀德建功立业,不过给个差事他做做,也多个人给玉娘做脸,因此就笑道:“这也没什么大碍。性子跳脱,不是不成事的,你还小呢,不懂也是有的。”玉娘顺势娇嗔道:“圣上又说妾小。”乾元帝最爱玉娘这般轻怒薄嗔的模样,就在玉娘小腹上摸了摸,哄道:“是呢,朕的玉卿也要当娘了,不小了。”
正说话时,乾元帝的晚膳也送了过来,昌盛领着人都布置好了,过来请乾元帝。乾元帝听说就扯起薄被将玉娘裹了抱去外殿,安置在自己膝上,同玉娘一块儿用膳。乾元帝宠着昭婕妤,将他的份例都挪到合欢殿来同玉娘的份例并在一处,又知道玉娘吃饭不太老实,每日都是过来同玉娘一块儿用,更有亲手替玉娘布菜的。是以今日虽乾元帝将玉娘抱着,合欢殿的人也依旧视若无睹,一般地安箸上菜。
待得乾元帝同玉娘用完晚膳,桌上菜也只略动了些,都撤了下去,又上茶漱口,之后宫女奉上两个铜盆来,盆内都盛着热水,一个奉到乾元帝面前,由昌盛带了人服侍乾元帝净面。另一个由个宫女奉到玉娘面前,跪在地上,捧到玉娘胸前,好叫她不用弯腰,秀云取来大帕子将玉娘衣襟掩了,自己挽起袖子,绞了帕子,轻轻地替玉娘擦了脸。因玉娘如今有孕,不敢用脂粉,只薄薄地抹了层面脂就罢了,就是如此,也是四五个宫女围着玉娘转。
乾元帝这里倒是简单,由昌盛服侍着洗了脸,在一旁一边吃茶一边看着玉娘梳洗,玉娘虽是不施粉黛,依旧是侧妍旁媚,回眸一撇,当真是百媚淹然,乾元帝注目看了好了一回,才起身吩咐珊瑚秀云等仔细服侍了,又亲眼看着玉娘吃了药,吩咐她早些歇了,这才摆驾宣室殿处理今日的政务。若是完事的时辰早,乾元帝还是回合欢殿的,若是晚了,就要在宣室殿歇了。故此吩咐玉娘不用等他,又在玉娘腹上摸了摸,笑道:“好好陪着你母妃。”这才摆驾出去。
看着乾元帝出去了,玉娘叫了金盛来,只在金盛耳边吩咐了几句,金盛躬身答应,又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玉娘舒展了下身子,一旁的秀云秀琴看着玉娘要起身,忙过来左右扶了,玉娘道:“就在院子里走走罢。”秀云秀琴答应,小心伺候着玉娘出了殿门。合欢殿之所以叫合欢殿,原是建造宫殿时,在殿前植了两棵合欢树而得名,等到乾元帝赐玉娘住时,已是只取合欢之意了。
合欢殿是前朝所建,到如今也有百来年了,合欢树已有十数米高,两人合抱粗细,绿叶亭亭如盖,将天上的月色也遮盖去了大半,走在下头影影绰绰地倒是有些怕人,秀云秀琴两个有些害怕,正要劝着玉娘回去,猛一转身,就见树叶间一双碧绿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忽然一声尖叫,一条黑影凌空扑下,竟是冲着玉娘过来的,秀云秀琴两个一时唬得动弹不得。
又说今日早朝上一出,到了用晚膳时,未央宫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皇后只是暗暗称快,高贵妃却觉得出手莽撞了些,若是等着乾元帝再将李皇后如何时揭发才好些。那陈淑妃听说了,只笑道:“这倒是帮了她了,怨不得今儿过去合欢殿,一个都不叫进去呢。想是恼极了。”景和在一旁道:“母妃手上的消息也好放出去了。”又抬眼对了陈淑妃一笑,他眉眼酷肖陈淑妃,在烛光下一笑,竟有几分艳丽,“这会子放出去,任谁也想不到我们身上。”
第96章 锁宫
玉娘虽打小出入沈如兰书房,看了多少兵书战策,却是没摸过刀剑习过拳脚的,弱质纤纤,手脚无力,看着那有着一双碧眼的黑影扑下来,她甚至已能看见那畜生口中闪亮的獠牙,眼看着黑影就要扑到面上,脚下不由自主地一软往地上跌下去。
眼瞅着玉娘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秀云知道,若是昭婕妤真跌了这一跤,自是大事不好,乾元帝只怕皮也能揭了她们的。是以顾不得许多,扑过去将自己的肉身当做了垫子垫在了玉娘身下。也亏得秀云这一垫,玉娘才没跌实了,饶是这样也摔得玉娘头晕眼花,张不开眼来。
耳中只听得人声喧哗:“看别叫这畜生跑了。”“快去回圣上。”“扶婕妤起来啊。”一声声直嚷得玉娘头晕,待要起身,又觉得下腹坠沉,双腿酸软,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便是两旁有宫女扶着,也是起不来身。
朱德音那一跌玉娘没有亲眼瞧见,可凌蕙跌在地上的模样她是亲眼瞧见的,当时就流了血,而后便早产了。凌蕙那时孩子已七八个月,生下来还能活,自己如今才五个月出头,哪里能活得了,一时间惊惶起来。
从前玉娘心中挣扎,一面是因为这孩子是赵熙的骨血,可更怕却是有了孩子之后有了牵绊,她终究会心软,是以寝食难安。可到了此时玉娘却是只怕这世上她唯一的至亲也要离她而去,越是慌身上越是无力,好容易撑着站起一些,腿上一软又跌了下去。
金盛看着两个宫女都扶不起玉娘,也是急了,这昭婕妤要真出了事,以乾元帝对她的宠爱,合欢殿中服侍的只怕一个也没下场。当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疾步过来将玉娘一把托着抱了起来,又急道:“抬春凳。”好在这是在合欢殿正殿前,春凳转瞬就到了,金盛将玉娘放在春凳上,小心服侍着她躺好,命人小心抬进去,仔细伺候,自己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就往宣室殿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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