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乾元帝将玉娘十分爱宠,可真要问着他宠的是玉娘,还是觉得玉娘是阿嫮的替身,只怕乾元帝自己也说不清。是以猛然听着玉娘这一胎是个女儿,竟就勾起了旧情,到底心中还是惋惜阿嫮芳龄早逝的意思。
假若玉娘是真玉娘,她不知根由,听着乾元帝那话,只怕早是喜心翻倒,柔情缱绻了。可与玉娘的真身是沈昭华,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听着乾元帝那话,不独不喜,反有些心惊,眉梢眼角到底带了些出来,只怕乾元帝起疑,便强笑道:“妾以为圣上喜欢皇子呢。”
乾元帝倒也知道,后宫的妃嫔们都巴不得自己能生出皇子来,便是做不得太子天子,便只得个闲王,作为生母,运气好些的,还能随着儿子出宫在王府做个太妃,日后有靠。是以看着玉娘眼中一闪而过的郁色,又听了玉娘的话,倒是没生疑,就将玉娘的手握着在唇边一吻:“玉卿的孩子,朕都喜欢。”玉娘当时听了这话,长睫颤了颤,心上竟一时不辩什么滋味。
是以当冯氏说着乾元帝看着玉娘也会疼公主时,玉娘一时就有些彷徨,到底她性子坚强,又强自忍耐了下去,脸上带出些笑来,只同冯氏道:“圣上倒是喜欢。”冯氏听乾元帝喜欢,也放下了些心,又同玉娘道:“明年春闱,二叔与二妹夫也要赴考,这会子怕已在路上了。”
谢怀德还罢了,人即聪明又机变,且以玉娘冷眼里看着,谢怀德为人较谢显荣更看重些情谊,倒是个好的。只那二姐夫,玉娘上京前便知道月娘同她丈夫齐瑱很不和睦,因此便问:“二姐姐同姐夫如今怎么样了?”
冯氏听了叹息了声道:“还能如何?虽月娘为人任性跋扈了些,可二妹夫也不是个好性儿,不肯包容,常为了一句话就翻了脸,夫妇两个冰火不容。不瞒婕妤,他们成亲也将三年了,不过新婚时到过一块儿,到如今都是分房睡的。这回他进京备考,你大哥哥叫他同二叔一块儿到家里住着,还想替他们夫妇调和调和,总不好一世都这样。”
玉娘听了只把黛眉一颦:“总是两个都是不肯让人的性子,若是肯各退一步也就好了。”冯氏点头:“正是婕妤这话。”说话时又抬眼将玉娘看了眼,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从前那个念头,若是当时将三妹妹配给齐瑱那人,许也是对佳偶了。忽然惊觉自家想岔了,额角顿时沁出汗来,不敢再坐,推着还要给谢怀德,齐瑱两个收拾屋子,起身告辞。
玉娘也不留,只道:“嫂子只管放心。”冯氏叫玉娘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呆了呆,又听玉娘笑道:“总是各有缘分罢了,不好只看眼前的。”
以玉娘同月娘两个之间的关系,说冷淡已是美化了,相看两厌才真,是以玉娘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冯氏到底不敢细问,恭声答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回在家中,谢显荣尚未从吏部回来,冯氏就在前院将替谢怀德与齐瑱准备的两间屋子又检看了回,倒是没什么疏漏了,只待得谢怀德并齐瑱两个进京便好入住的,这才放心。
谢显荣今日回来的倒早,依旧先去瞧了谢骥,又把大姐儿看了回,这才回到房中。冯氏存了好些话要与谢显荣商议,见他进来,忙过去接了,伺候着谢显荣更衣洗脸,待得奉上了茶,冯氏先将自己遇着了徐氏,两个说的什么告诉了谢显荣知道。
谢显荣听说,也道:“前两日高鸿也来请我吃酒,谢过婕妤说情之恩。”
那谢显荣听着冯氏言说玉娘这一胎是个公主时,倒是笑了,反道:“这回子未央宫里怕是传遍了,那些娘娘贵人们该暗中称快了。”冯氏听了便不大喜欢,只皱眉道:“老爷如何说这话?”
谢显荣笑了两声,把冯氏点了点:“若是婕妤这一胎是个皇子,若是皇长子的事揭发,便是有请立皇五子为太子的折子,只看圣上对婕妤的宠爱,护国公一系为着皇五子,也要将婕妤扯下来。是以当时婕妤叫你传了那话与我,我就猜着婕妤腹中怕是个公主,如今看来,果然叫我料着了。”
婕妤腹中既是个公主,那陷害了皇长子与她有什么好处?昭婕妤总不成糊涂到为人作嫁去,便是有人这样猜了,要讲出来也不能服众人,是以当时谢显荣听着玉娘要以景淳有断袖之癖来坏皇长子名声,又要将祸水引到养在李皇后名下的皇五子时,便有怀疑。
还有一桩,婕妤如今也有六七个月身孕了。有云:“妇人妊娠四月,欲知男法,左疾为男,右疾为女,但疾为生二子。又法,得太阴脉为男,太阳脉为女,太阴脉沉,太阳脉浮。又法,左手脉沉实为男,右手脉浮大为女,又法,遣妊娠人面南行,后呼之,左回首者是男,右回首者是女。又法,看上圊时,夫从后呼之,左回首是男,右回首是女。又妇人妊娠,其左乳房有核是男,右乳房有核是女。”。
替玉娘请脉的楚御医在千金科上是御医署第一人,绝不能到这会子才摸出来,以常理推测,楚御医该是断了出来,偏消息到如今才泄出来。想是婕妤那里按着御医不叫他说出来,也好引蛇出洞,引人对她下手,左右不过是个公主罢了,真折了也不可惜,还能引得圣上对她怜惜。何况如今公主还是好好的,也叫高贵妃废了一大半儿,圣上更是护得厉害,婕妤这番可谓手段老辣,计算完满,倒不愧是孟姨娘的女儿。这还罢了,连着圣上都叫她哄得牢牢的,还许了那样的话下来,显见得婕妤得帝心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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