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又将身子轻依在椅背上,拿着一双黑白分明地妙目看着陈淑妃,下颌微微一抬:“只是我竟不知道,圣上疼小殿下是为着小殿下似我是打哪儿来的,莫不是圣上与淑妃说的?”
虽这事儿在未央宫中人人心知肚明,可到底乾元帝未宣之于口,从这里论,陈淑妃这话就好算窥测圣意了,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好在不过是猜着乾元帝是为着景琰似生母才格外疼这个女儿,便是叫乾元帝知道,也没什么大碍。可以玉娘这样一个聪明内蕴,精明果断的性子,能拿着这话来说,在陈淑妃眼中分明是心上虚了。
陈淑妃早知玉娘不是个肯服输的性子,为人又谨慎,若是不逼她一逼,许就按兵不动了。她若是不动,又往哪里抓她的把柄去?只也不好逼得太急了,是以陈淑妃看着玉娘这样,反偃旗息鼓起来,只道:“哪个没说错一句半句的时候?贤妃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说着站起身来,朝着玉娘冷冷一笑,拂袖而去,走到殿门前时回身一看,果见玉娘黛眉微皱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模样,显见得是心思乱了,这才放心地去了。
玉娘看着陈淑妃出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细想着自己方才言行倒是合乎情理,像个叫人说着了心虚事儿偏又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想来陈淑妃也不会起疑,这才放下了心。只她身上原还虚,这一番唇枪舌剑,稍费了些心神便觉着累,就扶了辛夷杜若两个回到寝殿,卸了严妆除了外头衣裳,在床上躺了阖眼假寐,却是抵不住神思倦怠,倒是真睡了过去。
正好睡间,就迷迷糊糊地觉着有人扯了自己手按在他脸上,玉娘甚至能觉着掌心叫新生的胡茬细细刺着,因有些痛痒,玉娘微一蹙眉就要抽回手去,却是抽不动,人便也醒了,只一张眼便看着乾元帝坐在她身边,果然握着她的手,双眼正看在在她脸上。
陈淑妃同她的这一场说话,是屏退合欢殿中服侍的诸人的,故此倒是没旁的人知道。这会子看乾元帝坐在牀边,玉娘只故意做个恍若无事的模样,也不提陈淑妃来过,微笑道:“圣上去瞧过阿琰没有?”乾元帝就笑道:“看过了,才吃过乃,同你一样睡觉呢。倒是睡得沉,不像你,一动就醒。”
玉娘听了这话便垂眼道:“妾在家时便这样,睡不大实。”乾元帝便道:“这就是你身子虚的缘由了,你又不肯叫御医给你开方子,也不肯将心思告诉我知道,又怎么好得了呢?”玉娘听了这话便坐起身来,乾元帝亲手将她扶着,玉娘便借势靠在乾元帝怀中,轻声道:“圣上,若是妾有事儿骗了您,或是有事做差了,您恼妾就好可别不理妾。”
说来乾元帝会如此宠爱玉娘,一来是她“像着阿嫮”,二来也是心爱她这副恰到好处的“讨价还价”撒娇撒痴的做派,故此笑道:“你先说给我知道,你骗了我什么了?我再看看恼不恼你。”玉娘就笑啐说:“妾不过那么一说罢了,圣上就要追根究底了,倒叫妾心慌。”
这话儿说得又象是直认了有事儿瞒着乾元帝,又象是没事撒个娇,又配着她一副乍醒还倦的娇容,眼角眉梢都带了媚态,勾得乾元帝心肠一软,原托在玉娘背上的手掌从中衣下摆伸了进去,落在玉娘雪背上将玉娘的娇躯紧紧按在怀中,先在脸上香了一香,笑道:“朕答应你,金口玉言,绝不更改。”而后又吻在玉娘唇上,辗转缠绵,寝殿里服侍的诸人看着这样,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得金盛从承恩候府回来要见玉娘覆旨时,不独近身服侍玉娘的珊瑚、秀云、辛夷等人,就是乾元帝身边的昌盛等也守在正殿中,便知寝殿里头正是春农情深,便也站下脚不动。因看着昌盛在,便走过去与昌盛说话。
昌盛看着金盛打外头回来,倒是笑问:“又捡着什么好差使往宫外头去了?”金盛笑道:“哪里是好差使,原是咱们娘娘备了几盒子官燕,原是昨儿就要赏与承恩候夫人的,不想母女们久别重逢,悲喜交加,一时忘了,这不今儿又差我走一回。”
这也是金盛的老到处,知道自己往承恩候府去是瞒不了人的,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了人知道,也免得叫人在背后添些言语,反倒不美。
昌盛听着果然不疑心,就笑说:“你这老小子得了便宜卖乖罢。你是贤妃娘娘的总管,替她布下恩赐去,承恩候哪有不谢你的?怕我分了你好处去一般。”金盛也就笑道:“好哥哥,这可冤死了,您哪日有空,小弟做东,请您,再算上陈奉老哥,咱们三人吃个酒。”
大殷朝设内侍监一人,三品秩;少监四人,四品秩。昌盛便是内侍监,为太监中第一人,可对着金盛这个宠妃身边的近侍倒也不太敢托大,听着他要请客,自然说好。
两个正说话,就听着乾元帝在寝殿里传召,辛夷秀云等齐声答应,一串儿进去了。片刻就看乾元帝踱出来,已换过一身衣裳,口角带些心满意足的笑影,因见昌盛与金盛站在一块儿,随意扫过眼,因知道合欢殿这里常有人过来奉承的,便吩咐说:“你们娘娘身上倦,凭谁来,一概不许打扰。”
金盛躬身称诺,将乾元帝送出合欢殿,又看銮驾去得远了,这才走到寝宫前回道:“娘娘,奴婢能进来吗?”
一会辛夷出来,在金盛跟前福了福:“金内侍,娘娘宣您进去。”金盛答应声,进得寝殿,就见昭贤妃已坐起了身,看着金盛进来,便摆手令前后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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