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左右一看,见着殿中清净,方咬牙道:“她日日与父皇相处,若是她沾上了,父皇就能幸免不成?父皇有个万一,一无遗诏二无太子,皇后还在,皇后就做得主!母妃以为皇后会扶哪个上位?这还罢了,便是皇后糊涂到不追根究底,她父亲护国公也不知道查吗?”
陈淑妃听着这几句,心上一口怨气方泄了,把帕子掩着眼,含泪道:“我也是叫你气着了。你竟想、竟想认那狐媚子为母,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我只一听着你说,就恨不能与她性命相拼。”
景和听说,便在陈淑妃脚边坐了,缓声道:“母妃也是糊涂了。儿子哪是不认生母的人,不过权宜之计罢了。若是儿子有践祚那一日,尊奉生母,原是人伦,谁还能说着什么。至于她,也不过是继后,当不得太后也说得过去。”说这话时竟有些咬牙切齿。
在蓬莱阁时,景和原是想与玉娘说说东阳城宋家的时,不知怎地,看着景宁在沧池边玩耍,景和忽地就勾动了心思:景宁还任事不懂,不过年纪小些,就能得她青眼养在身边,有昭贤妃为养母,又能叫父皇日日看着,日后至少是个富贵闲王。而他在朝中,处处谨慎,事事周全,方才得了些贤名,想要日后更进一步,前头拦着多少!便是昭贤妃这一关就不好过。是以景和就动了从前的心思,与其各自为政,倒不如合二为一,故此在昭贤妃那个妖魅跟前露了些意思,不想她心狠若此,不愿合力也就罢了,转眼就在父皇跟前挑唆,险些叫他前段时候的经营都白费了。
是以当景和收着高贵妃与她嫂子密谋要送东西进来的消息时,虽不知送的是什么,也下了狠心,索性借着高贵妃之手将景宁除去,一了百了,便是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来,有高贵妃在前头顶着呢。且这事,即是高贵妃出的手,还能不连累景明?到时,父皇只剩得他一个儿子,自然爱惜倚重,便是叫她日后生下了儿子,他根基已稳也不怕了。
陈淑妃听着景和的细细分说,眼中簌簌落下泪来,又拉了景和的手道:“总是母妃无能,抓不住你父皇,才叫你小小年纪就要这样筹谋。”景和微微笑道:“若是母妃得意,就该儿子提防着旁人算计了,也是一样的,天家哪有人伦亲情。”陈淑妃听着景和这话,不由张大泪眼把景和看着,只见他面目柔和,口角还带些笑意,仿佛方才那话不过是信口而言,心头油然而生一股子凉意,竟是泪也忘了流。
景和原是盘算着,高贵妃必然会趁着昭贤妃离宫,合欢殿空虚时动手,到时自家顺水推舟一番,管教合欢殿便做一处冷宫,不想次日他那个父皇又下了道旨意教皇子们随行。
却是乾元帝到合欢殿时,看着玉娘将景琰抱在怀中,下头景宁紧紧抱着她的腿,两个孩子都是泪眼朦胧,过来要接景琰过去。不想往常看着乾元帝就肯笑的景琰看着他手伸过来,竟是将脸转向了另一边,还哭了几声,倒是景宁扑过去抱住了乾元帝的腿,哭道:“要母妃,母妃不走!”
乾元帝自是疑问,看向玉娘,玉娘便叹道:“也是妾疏忽。妾随圣上往西山去,想着将金盛与珊瑚留下。外头事务交予金盛,珊瑚也是个稳重的,由她带着保姆们照应两个孩子,妾也放心。这话儿不想竟叫他们听懂了,闹着不答应呢。”乾元帝听着这句,倒是喜欢起来,在景琰脸上一抹笑道:“好孩子,你娘是不好,咱们不理她。”景琰许是真听懂了乾元帝的话,小嘴儿一扁又哭了起来,她一哭,景宁自是跟着哭。
玉娘一面拍着景琰哄,又斜睇了乾元帝眼,嗔道:“您瞧瞧,妾好容易才哄好的,您又招她。”乾元帝探手将母女两个一起抱入怀中,笑道:“好了,好了,阿琰即离不开你,带着一块儿去就是了。”玉娘听着这句正中下怀,还道:“这怎么好,阿琰这样小,带着多多少事呢。且阿琰若去了,又怎么忍心将阿宁一个留着。”
乾元帝听着这番话自是觉得玉娘果然是将景宁视若己出,愈发觉得玉娘心善,便道:“你若不放心,一块儿带去便是了。”玉娘要的便是这句,听着这话,便迟迟疑疑地道:“若是将阿宁都带了去,二皇子与三皇子呢?自妾进宫。可还没看着他们出去过呢。”
却是徐氏知道高贵妃不是个待人宽厚的,如今昭阳殿式微,多半儿就有外向的。若是要外向,只是冲着如日中天的合欢殿去。是以徐氏这回来,有意半遮半掩地引人注目,又故意把她们要往宫中扫带东西的信儿泄露个一个半句,好叫人把着消息送出去,好引昭贤妃上当。不想,玉娘性子多疑,看着徐氏用“半掩半露”来引人注目,反觉着这许是条嫁祸江东之计。
若只是高贵妃一个,玉娘顺手就好叫高贵妃自作自受,偏玉娘推测着,这事景和该也知道。
说来景和在昭阳殿的人脉会泄露,要往前说去。原是齐瑱与月娘回乡时,景和曾派了两个心腹跟过,这两个人落入玉娘使出去的人眼中,回来报与了陈奉知道。当时景和才领了实差没多久,手上能用的人脉有限,无非是长年在他身边的内侍与侍卫,而陈奉在内宫经营二十余年,手上人脉哪里是景和能比,没两日就摸着了这两个人的底细,其中一个是景和身边的内侍,跟出去时是报病休养的。自那以后,这个内侍就叫陈奉使人暗中看着,便叫陈奉看着这内侍渐渐地与高贵妃宫中一个小太监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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