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那许多心思才夺得的宫务,昭贤妃又怎么肯轻易交还?乾元帝那般回护昭贤妃,却叫昭贤妃在脸上打了掌,又如何能喜欢?故此,陈淑妃特来寻玉娘,又故意地将这个难题搁在了玉娘眼前。
若是玉娘为着贤名,亲口说了请李皇后出来,回头与乾元帝少不了有些分歧,虽不指望着借此就能坏了昭贤妃与乾元帝的情分,可也能种下个引子。若是玉娘不肯叫李皇后出来,还怕没人传说昭贤妃跋扈吗,宗室里那些王妃、公主、郡主哪个能喜欢一个跋扈的妾?有了这个传说,乾元帝再想抬举昭贤妃,只怕宗室先不肯答应。
玉娘听着陈淑妃那句话,也就明白了陈淑妃意思,口角含笑地道:“如今淑妃代掌宫务,且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就没个章程吗?”玉娘肌肤洁白,脸容晶莹,瞧着又秀丽又温柔,一副儿信赖的模样看着淑妃。
陈淑妃即来问玉娘,便预备了她会在这里说话,也就笑道:“我素来是个不爱揽事的,素日只管着自家的承明殿,旁的竟也不怎么留意,这会子竟是无措起来。因想着贤妃往日掌管宫务时,事事妥帖,连着圣上都夸的,是以来寻贤妃商议一二。贤妃曾依着殿下住过,对殿下多些熟悉也是有的。”
玉娘听说,倒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曾蒙圣上恩典,随着殿下住过些日子。只我听说淑妃也是圣上东宫的老人?怨不得殿下从前也看重淑妃呢,直比我强多了。”陈淑妃听着玉娘忽然提起她从前得李皇后喜欢的事来,不由将帕子举起掩了掩口角,方才笑道:“不过是说说从前罢了。”玉娘含笑道:“淑妃这话儿也忒谦了,你的为人未央宫中哪个不夸赞的呢?便是”说在这里玉娘故意顿了顿,“便是我,也尽知淑妃为人的。”
陈淑妃过来寻玉娘,是为着要从她口中套出对皇后的安置来,不想这个狐媚子笑吟吟地说话,却将话头扯得越来越远,一时有些不耐,脸上略冷了冷,转眼又笑道:“贤妃即知我为人,也该晓得我是个没大主意的。这回圣上还朝,可请不请殿下出来呢?”
玉娘原也没指望着就凭几句话能把陈淑妃糊弄过去,听着她抛开那转弯抹角地精致说话,忽然单刀直入起来,便也道:“若我是淑妃,这会子就往椒房殿去,叩见殿下,亲自问一问殿下如今安否。若是殿下身子支撑得,自然该请殿下出来;若是殿下身子依旧孱弱,想来圣上仁厚,也不能为着殿下不能支持就恼了殿下的。不知这主意使得使不得若是不妥,只当我年轻识浅罢。”
玉娘这主意只说李皇后病着,出来不出来的只看李皇后自家意思,便是顺着乾元帝从前的旨意说话。再有便是乾元帝因李皇后出来不喜欢,玉娘这里又预先将使得使不得的选择放在了陈淑妃面前,到时椒房殿是陈淑妃亲自走的,出来的主意是李皇后自拿的,与她昭贤妃何干?
陈淑妃听了玉娘这番说话脸上不禁一笑,又把玉娘仔细看了回,方才笑道:“贤妃果然会说话儿,我竟是拍马也赶不上呢。”玉娘也笑说:“淑妃的光风霁月,为人磊落,这一世我怕都及不上了。”一面儿说一面儿按了按额角。这便是逐客令了,陈淑妃定了定神,笑着站起来,与玉娘客客气气地道:“明儿要迎驾,贤妃早些歇息吧。”即没说玉娘那个主意好也没说着不好,转身就出去了。
看着陈淑妃出去,金盛蹑手蹑脚地过来,在玉娘身边轻声道:“娘娘,奴婢以为,您不该与淑妃娘娘这么说。若是淑妃娘娘真依着您的话往椒房殿走了遭,只怕殿下是要出来了。”玉娘支着颐,似笑非笑地看着金盛:“殿下出来有什么不好呢?她是皇后,那病总是不好,圣上与外头也不好说呀。”
总将李皇后关着,还怎么生出事来,岂不是便宜护国公一家子了?她舍身入宫,费尽心思与乾元帝周旋,可不是为着当宠妃的!只有叫李皇后出来了,才能与护国公夫人联络,以她们母女的脾性,受了这些磨搓责难,哪里是能忍下这口气的?早晚要生出事来。
便是她们受了教训沉淀下来,玉娘雪白的纤指在几上敲了敲,只消她沈昭华还有一口气,她就要叫护国公人头落地,护国公府土崩瓦解,就如当年的沈家一般。
昭贤妃含笑微微的模样犹如娇花初绽一般,可不知怎地,瞧在金盛眼中只觉着后心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转眼便是第二日清晨,未央宫诸殿的妃嫔们虽知就是乾元帝回来,眼里泰半也只能瞧见合欢殿那个狐媚子,可万一就入了圣上的眼呢?是以天还未亮透,诸妃嫔们便忙碌起来,一时间未央宫上头都仿佛笼着脂粉的香气,便是李皇后,也一样对镜梳妆。
李皇后年纪原较乾元帝为长又受了这些日子的磨折和冷落,身心疲累,不独脸上黄瘦,嘴角儿愈发地下垂,眼角也是布满细纹连着脂粉也盖不住,便是鬓边也夹杂了许多银丝,看着便愈发得苍老憔悴,华丽的大朝服套在身上,瞧着竟是透出几分可怜来。李皇后在镜前照了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是口角颤抖彷如哭泣。黄女官在旁看着眼圈儿一红,险些便哭出来:“殿下。”
却是昨儿陈淑妃竟真的往椒房殿来走了遭,先将乾元帝今日回来的消息与李皇后说了,又与李皇后说了回闲话,有意无意地将宫权如今在她手上的话与李皇后透露了。李皇后对乾元帝深有怨言,只说是乾元帝既不耐烦见她,那她也不往前讨嫌了,可一听着陈淑妃这话,心上忽然就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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